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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将手往里间一指:“那儿,不就有一位内宫的么?”皇帝笑了笑,不置可否,放下茶杯:“行了,茶也喝了,果子也吃了,你们姐妹俩玩你们的。”
他站起身,贤妃及湄嫔忙行礼相送。皇帝又暗中拉了拉湄嫔的手,这才离开。
“什么姐妹俩,”贤妃冷笑一声,坐下来,“恐怕很快就是姐妹仨了。”
湄嫔虽也隐约有种预感,到底嫌她说得太直白,自己可还没有资格作那副样儿,何况,皇帝刚刚拉了自己的手,分明是暗示。
不过,贤妃既然没有看见,她又何必自己说出来呢?
过了一时,雍御医从里间出来了,见皇帝竟走了,一时没了主意,对着两个插金戴宝的妃嫔,总有些手足无措,插秧似地跪下去,飞快道:“回禀娘娘们,里间那位贵…宫女姑娘并没伤着筋骨,冰敷三日,再热敷三日,若能内服些汤药,就好得更快了。”
“这话该去回皇爷。”贤妃道:“原不是我们召你来的,没有乱拿主意的理儿。”
雍御医呆愣愣的,低头眨眨眼,只晓得而今之计,是先告退为好。
到了向晚时分,皇帝召御医为一个宫女治伤的事儿就在暗地里传遍了。
席嬷嬷正在后院看宫女给几只丹顶鹤喂鱼喂虾,付嬷嬷便走了过来。
“哟,好腥臭。”付嬷嬷到了跟前,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娘娘也嫌呢。”席嬷嬷一笑:“说,看着孤高出尘,还不一样是被豢养的凡鸟,要吃要撒。”
付嬷嬷放低了声音:“我瞧着娘娘,并没有高兴半点儿的模样。”
“有什么可庆贺的呢?”席嬷嬷同她慢慢地往回走,一面反问道:“便是成了,一国皇太后,还能再升一等到哪里去?”
“逢节庆时,多上几个徽号也不是坏事。”杨太后想得豁达:“她能不能长久地得宠还两说呢,就算有那个本事,难道我还指望一个嫔御能左右那位不世出之明主的决策?无非是不想做聋子瞎子罢了。”
“再者,她娘家还有个承祧的兄弟。”杨太后笑得略有讥讽意味:“亲不亲近虽难知,到底,是同气连枝的。”
“前朝大局,从不在后宫枕榻间。”杨太后轻轻一哂:“任他何等见识过人,留在这宫墙内、桃源里,稍假以时日,就都温良恭顺,与世无争了。”
席嬷嬷与付嬷嬷相顾无言,只听见后院的鹤鸣,高亢洪亮,不过是吃足了后的欢喜。
“感君一顾恩,同来洛阳陌①。”杨太后缓缓吟道,而后笑着摇摇头。
谁知次日清晨,卜儿便回来瑞鹤居了。
杨太后此时正同席嬷嬷、付嬷嬷并一众宫女玩“八仙过海。”
这算是个脱胎于抽花签的游戏,每人各拈一个角色,然后掷骰子,掷出来是几,便在棋盘上走几步,那棋盘亦与寻常的不同,散在标着许多批注语,有“纯阳此处遇仙姑,各饮一杯”,“蓝采和振靴踏歌,停一回”,“众仙闹海,共进三步”等,不一而足。
杨太后拈的是铁拐李。吕洞宾和何仙姑却在付嬷嬷与小宫女茉儿手里。
茜儿最先瞧见卜儿,笑着唤道:“妹妹回来了!”
卜儿不解,见众人哄然大笑,忍着心绪翻涌,强自问道:“这是笑什么呢?”
杨太后亦看着她点点头:“她原是姓曹。”原来茜儿拈的恰是曹国舅。
卜儿知她们是玩笑,也不便表露什么,只问:“谁最先渡了过去,可好让我玩儿一圈?”
“都还在海中呢。”杨太后道,又问:“脚好些了么?”叫人搬了绣凳给她坐。
“好得多了。御医虽给了两丸药,也说随我吃不吃,再敷个两回就全好了。”她说着,又推辞不肯坐。
“坐罢。”杨太后扬扬下颚:“替我掷几回,这酸杏干我是再吃不下了。”
大白天的不是饮酒的时候,故此将罚杯都换作吃酸杏干。
又轮番掷了十数回,便将四海也闹了,与龙王也讲和了,众仙各自遨游而去,众人也就都散了。
卜儿留到最后,这才向杨太后道:“娘娘,皇爷那里…”
“着急什么?”杨太后拿起何仙姑的小像端详把玩:“难得凭着才貌俱佳,就必定得垂怜?你来我往,棋逢敌手才有意思。”
她见卜儿的眸子渐渐亮起来,便缓缓露出一抹期许的笑意——她深知卜儿是不肯为旁人争权夺势做马前卒的。
皇帝知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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