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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主任出现在教室后窗外的走廊上视察。施钧洋本是晃荡着椅子重心向后坐的,他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了他,差点吓得跌到地上。他第一反应是翻了个白眼,第二反应是把旁边睡觉的兄弟弄醒。但等他定睛一看,祁川非但没有在睡觉,还手撑着下巴,双眼望向黑板。
当然,祁川是在发呆或神游,但这姿势摆得不错,魏主任欣慰地看了他几秒,转身晃走了。他一走,后排的大家都轻叹了一句我艹。施钧洋也我艹,他传纸条给祁川问:你换人设了?
祁川朝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施钧洋写明白了点:你这两天怎么上课不睡觉了?
祁川伸手给他写了行歪歪扭扭的字,施钧洋分辨了一会儿,理解他大意上是说这两天孟老板给网吧换新电脑,停业两天装机和测试,所以他晚上睡得早。
施钧洋:那你突然早睡,不会失眠吗?
祁川:会啊,但是看看这个就困了。
祁川从桌洞里翻出一个本子丢给他,施钧洋翻了翻,对于眼前清秀的字迹感到很陌生。本子上摘录的题目都不难,但是从列出的解题思路和配图注释可以看出笔者的用心。施钧洋顿了两秒,心中就有了答案。
施钧洋:那个小哑巴?你真在补习啊??
祁川刚接过纸条就下课了,他扫了一眼施钧洋的疑问,把纸条窝成一团,扯了扯嘴角道,“补习?不存在的。”
施钧洋很好奇祁川和小哑巴的事情,但没等他追问,祁川拍了下他的肩从后门溜了。这哥腿长步子也快,转个头的功夫就没影。他不像他一样家住得离学校近,施钧洋估摸着中午这段时间他铁定跑赵海那儿吹空调去了。
的确,热,太热了。七月中旬毒辣的太阳烤着大地,祁川在校门口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水一饮而尽,走回操场的时候他有种塑胶跑道都被烤得在冒烟的错觉。这座城市不下雨的夏日晒得要命,而且体感一年更比一年热,全球变暖大概不是危言耸听。嚷嚷着要发霉的人们被晒了几天就不行了,大家重新开始期盼下雨,至少阴云可以挡住烈阳。
祁川格外怕热,这种天气让他觉得胸腔里有股火在烧。被冰水滚过的喉咙有些刺痛,但那股燥热感丝毫未减。祁川敲了敲器材室的门,他决定如果赵海不在的话他撬窗也要翻进去。
赵海的确不在,但是有人给他开了门。祁川拿手背蹭掉了下巴上快要滴落的汗珠,一句赵哥都到嘴边上了又被他咽了回去。他看着白衬衣水洗蓝牛仔裤的郗白,清清爽爽的样子仿佛跟他活在两个季节。
男孩朝他抿了抿唇,一个浅浅的笑容就算是问好。
那晚一起去平凉街之后,他们又在学校里打过两三个照面。跟之前那种呆愣的模样不同,郗白开始以这样带着浅淡笑意的样子面对他,如此祁川难免会觉得是自己那句“多笑笑吧”起了作用。
他原来不理解郗白对他的信任,现在变成了……他不理解郗白对他的信服。
乖小孩对不良的天然恐惧应该不至于让他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祁川看着他们常坐的软垫上摊着几张活页纸,是新的题目解析。这次郗白准备了化学和生物,他认真地扮演者辅导者的角色,但又不曾追问他是否真的有翻过这些笔记。
不知为何,祁川觉得,郗白是知道他根本不会看的。
但他依旧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件得不到回应的事。
真不懂。祁川仰着头长舒了一口气,他此刻脑子里只知道空调真是救了命的发明。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这里的空气冷且静谧,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的T恤下摆被轻轻地拉了一下。
祁川睁开眼,望见郗白朝他递来了一包纸巾。他这日没有戴眼镜,那双仿佛小动物一样天真又明亮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祁川不知为何怔了两秒没说话,对视不超过三秒,对方又匆匆垂下了视线,把纸巾放在了他手边。
“……谢了。”
祁川没客气,抽了几张纸巾摊开贴在了额头和后颈。还未蒸发的汗液被吸走,他仰躺下来不想动弹。郗白在他没注意到的瞬间微微扬了下嘴角,然后捧起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你不吃饭吗?”祁川问。
郗白把书抵在膝盖上,用铅笔在角落空白的地方一笔一划地写:
今天太热了,没有胃口。
“我也是。”
祁川轻叹了一声,从书包里随便抽了张卷子折成长条,盖在眼睛上遮光,然后再一次闭上眼,准备就地睡个午觉。他很快如愿陷入浅眠,窗外的蝉鸣渐渐地消失,只剩一两下纸张翻动带来的细小声响。那非但不影响他,反而起到了助眠的效果,因为那也有种令人安定的节奏。
很神奇,他和郗白可以就这样各做各的事情,不声不响地度过一整个午后。这种体验让祁川觉得陌生,他身边的人大多都有着较为开朗的性格,所以对比明显——白天他的耳边是施钧洋和殷染的吵吵闹闹,晚上他身处于网吧里上百场战役中央,最不缺打打杀杀的叫骂声。他一个人在街上走得时候也逃离不开蝉鸣,雷雨,或是晴阳下的鸣笛与人潮,回到家后楼上的夫妻隔三差五在吵架,楼下的新生儿一直在哭……他以为这世间永远聒噪。
是因为郗白不会说话吗?一方不会发声的事实让他下意识地觉得安静,这种安静治愈了他的五感,甚至熄灭了那团躁动不安的火焰,他如此得以好眠。祁川睡得安稳,郗白的视线才敢再次抬起,偷偷地扫过他高挺的鼻翼,还有额角的皮肤。原来那道不知名的伤口已经愈合,他想起了还躺在自己书包里的创口贴,不由地再次觉得耳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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