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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岁岁这一夜很难熬,这院子?有些破烂,虫子?什么?的在屋里有许多,她到还能忍一忍,但端平公主何时受过这种委屈,面色难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而冯岁岁因为有心事,也睡得不安稳,几乎也是一夜没睡,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一日大早,老大就?派人来寻她,说是让她去看看成亲的地方布置的可否满意。
冯岁岁假意相迎,笑?着跟他们去了。
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个成亲的地方震惊了,她没想到老大对她如?此?认真?,只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竟把一个单独的院子?布置的十?分隆重和?喜庆。
冯岁岁心中有些苦涩,她有些替雪娘不值得。雪娘虽然假装同意了老大的请求,但毕竟雪娘心中还是不爽快的,可老大竟丝毫没有顾忌雪娘的感受,为了博她一笑?,竟当着雪娘的面这样讨好?她。
雪娘的心中一定很难受吧。
冯岁岁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表现的十?分欢喜,她笑?的开心,老大见她高兴,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唯有一个黯淡的身影,扒着院子?大门?的手指狠狠的陷了进去。
冯岁岁注意到有人看她,一转头才发现了已然决绝离去的雪娘。
见过成亲的地方,老大因为还有事要忙,便让她自己先回去了。
冯岁岁刚回了院子?,雪娘便紧接着跟了过来,雪娘一言不发的将地图给了她们,垂头便离开了。
在一下午的时间里,冯岁岁都在研究着那张地图。黑虎寨的地形虽然险峻,却并不复杂,只要雪娘按照约定给他们的酒中下了药,她们逃出去的几率就?从百分之十?,增加到了百分之五十?。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有个妇女进来为冯岁岁梳妆,还为她准备一套喜服,那衣裳虽然不大合身,却勉强也是能看的。
冯岁岁十?分的乖巧听话,那妇女很快就?为她挽好?发髻,描了喜庆的新?娘妆,而后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她隐约听到了妇女的感叹声:“俺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这么?美的人,难怪雪娘如?此?伤心。”
冯岁岁没有吱声,她的心中有些忧虑,天色已经晚了,为何东方岭还不带着官兵上来?
难道东方岭便如?此?放心她在这蛇鼠狼窝中?
她的心中升起了些淡淡的失望,随即她便立刻将那不该有的心思压了下去。
东方岭如?何能来救她,这里位置这么?险峻,他定然是要好?好?的商议一番,再上来救她们。若不然没有对策便直接无脑的冲了上来,不说能不能攻下黑虎寨,便是那些官兵无辜丧命的定然会有许多。
她吸了口气,任由?着妇人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到了成亲的地方。
冯岁岁的心中有些紧张,她不知道雪娘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将噬魂草放进酒坛里。
虽然她盖着红盖头有些看不清楚外面,但她能听到很多男人的声音,想必老大是将黑虎寨的大部分男人都喊了过来凑热闹。
妇人牵着她,将她的手交给了老大。
身旁传来了男人大汉们的起哄声,他们都在笑?着闹着,老大爽朗的笑?声也充斥着冯岁岁的耳朵。
老大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端过酒杯,对着各位大汉们一举杯:“老子?纳妾,便也不搞什么?拜天地的俗一套了。来来来,诸位好?汉举起杯,咱们共饮此?酒!”
大汉们纷纷应声,也都举起了酒杯,对着老大纷纷恭贺着,然后将酒一饮而下。
冯岁岁红盖头下的小脸上,勾起了一抹皎洁的笑?容。
她便是知道,老大为了雪娘,有很大的几率不会跟她拜天地,若是不拜天地,老大便会想些其他的方法来代替这个成亲的仪式。
这些土匪最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因此?老大很有可能会用喝酒替换掉拜天地,这样便给她逃跑成功的几率又增多了一些。即便她猜错了,老大今日入洞房前,也绝对和?在座的亲朋好?友举杯共饮,总归他是跑不掉喝酒的。
老大和?在座的大汉们连饮了三杯烈酒,这才放下了酒杯,要直接招呼招呼众人,便想进洞房。
众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也都笑?呵呵的顺了他的意。
就?在这时,喧闹的小院一下寂静了起来。
冯岁岁一愣,心中想道,难道是东方岭带着官兵来了?
下一秒,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天色已黑,东方岭若是带着官兵上来也只会挑着白天,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呢?
就?在她疑惑之时,身后传来了老大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雪娘你这是做什么??老子?纳妾,又不是纳你,你穿什么?喜服?”
雪娘嫣然一笑?,冷清的声音飘荡在小院中:“冉郎,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成亲的那日?”
老大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那些大汉接收到老大的命令,连忙想要上前将雪娘扶出去。
雪娘却淡淡的挥开了众人的手,她对着老大轻笑?一声:“冉郎,我只是想再回忆一次。”
“咱们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五,我曾问?你为什么?要这日成亲。冉郎你说,八月十?五月圆日,月亮那般圆满,你我在一起也会如?同月亮一般,圆圆满满永不分离。”
“你还说,冉郎此?生有了雪娘便再也无憾。”
“冉郎可还记得?”
老大在雪娘一声声的回忆中,心中越发的不耐。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人都是会变的。
更何况他不过是纳了个妾,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这般矫情做作?吗?
他又没有休了她。
冯岁岁越听越揪心,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大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感觉雪娘在他纳妾的仪式上瞎胡闹,搞得他面子?都丢尽了。
“你真?的是不可理喻,简直是妒妇一个!快将她拉出去,别在这里碍眼了!”老大挥了挥手,牵着冯岁岁的手便要进屋。
他走了一步,两步,突然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冯岁岁见他瘫软在地上,观察了一息,便连忙掀开了盖头。
老大望了望冯岁岁,又看了一眼雪娘,怒斥道:“雪娘,你对我做了什么??”
冯岁岁的眸子?扫了一圈,发现院子?里的大汉们全都倒在了地上,浑身无力的哀嚎着。
她迟疑了一下,看来雪娘给他们下的药不是噬魂草,应该是别的什么?能导致人浑身无力的草药。
“谢谢你,雪娘。”冯岁岁扔下盖头,上前走了两步,对着雪娘垂下了头。
她是有些抱歉的,她只是想逃出去,但她却利用了雪娘和?老大七八年的感情,令两人反目成仇。
对于这事,她真?的感到很对不起雪娘。
雪娘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她只是笑?了笑?:“不用谢我,只怕你也跑不出去了。”
冯岁岁眯了眯眸子?,低声问?道:“夫人这话何意?”
雪娘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说。
冯岁岁急了,她知道雪娘一定没有唬她,她连忙着急的往院子?外跑去。
还没跑到门?口,便已经有个大汉慌张的跑了过来,嘴中叫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冲上来了!”
冯岁岁松了口气,东方岭带着的官兵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可她的气还没刚吐出去,她突然想起了雪娘刚才的表情和?那句话。
雪娘应该知道她们是皇亲贵族仰或是大户人家的人,有官兵来救她们,雪娘为何要说她只怕也跑不了?
冯岁岁还没想清楚,便有着身穿官服的人冲了进来,进门?便将那个报信的大汉用长.矛刺死了。
她连忙往屋子?里退去,这些官兵看起来不大对劲!
只听率先冲进来的官兵挥了挥长.矛,大喊道:“将军有令,此?寨里全是土匪,不留活口!”
将军?
能被称为将军,还能调动官府的官兵来这里剿匪,便只有张聪天了。她竟然天真?的以?为那些官兵是东方岭请来的......
冯岁岁往屋里跑时,老大拼命的扯住了她的腿,他哀求道:“我们愿意归顺,你跟他们说一说!你快跟他们说一说!”
冯岁岁眯了眯眸子?,她的声音冷冽且不耐烦:“你难道没听见他们说话,不留活口,你以?为我能跑得了?”
说着,她用力的踢开了他的桎梏,往屋里躲去。
老大看着这个明明上午还对他百般柔情的美人,如?今竟如?此?冷酷的将他一脚踢开,他拼命的垂着胸口。
雪娘像是没有听到官兵的话一样,她在一片血色和?凄惨的嚎叫中,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不急不缓的蹲下,伸出一双因为长期干粗活而长满了茧子?的手,抚上了他的面庞。
“冉郎,咱们又能在一起了。”她流着清泪,笑?意冉冉道。
紧接着,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的胸前被一柄长剑刺穿。她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温柔的抚摸着他脸上的那一道伤疤。
她还记得,她当初死活不愿意留在黑虎寨,任凭他百般讨好?的过了一年之久。有一天她偷偷跑出了黑虎寨,结果还没出去,便遇到了一只母大虫,它像是饿了许久,见到她便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
她跑了许久,身上的力气都用光了。跑到最后,她被树根绊倒,摔在了地上。她吓坏了,她捂着脑袋痛哭,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吃掉了。
冉郎出现了,他独自一人追了下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和?那只被饿了许久的母大虫打斗在了一起。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去黑虎寨的,她只记得他的脸上从那日便留下了一道深邃的伤疤。
从那日起,雪娘就?决定留在了黑虎寨,嫁给他。
雪娘的眼眶中噙着泪水,她的瞳孔逐渐的涣散起来,但她嘴角的一抹笑?意却始终不散。
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倒在了她的冉郎身上,她覆在他的耳边,低声喃喃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冉郎,对不起,是我将地图送到了官兵的手中。”
老大怔怔的看着她,她一身烈色的喜服,她的腰身已经走了样,不再如?初见时那般窈窕。她原本巴掌大的小脸也因为日日劳作?变得肌肤粗糙不堪,她九年前的纤纤玉指上覆满了茧子?。
他忽然记起,雪娘九年前,也曾是一个肤若凝脂,腰肢纤细的弱质美人。
是什么?,将他和?她逼到了如?今的境地。
初见她时,她最爱笑?了。
老大望着她已经闭上的双眼,他无力的手指抚过她的眉毛,她的鼻子?,而后是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用尽全力,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身子?,一声锐利之物刺破身体的声音响起。
他就?着她胸前露出的剑尖,和?雪娘殉情了。
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红的血液,他不住的喃呢着:“雪娘,雪娘......冉郎来陪你了......”
冯岁岁躲在里屋,亲眼目睹了两人死去。
她的心脏揪揪作?痛,难怪雪娘说她逃不出去,原来雪娘将黑虎寨的地图送给了张聪天的官兵。难怪雪娘会给这些人下了浑身无力的草药,雪娘是想所有人一起为她的爱情陪葬啊!
她失策了,她只以?为雪娘爱的卑微,却没有想到雪娘会如?此?刚烈。若是得不到他的爱,雪娘宁愿赴死。
她也低估了张聪天,看来张聪天恨她入骨,她以?为张聪天让人毁了她的清白是为了让她嫁不成东方岭,在京城抬不起头做人。谁知道张聪天只是单纯的想要毁她清白,再送她去死。
她躲在屋子?里的床底下,听着屋外一声声临死前的哀嚎。
她捂着耳朵,浑身都在打颤。
东方岭......
她好?害怕......
惨叫声没有停歇,反而越演越烈。
冯岁岁的耳边回荡着声声凄厉的哀嚎。
时间过了许久,许久。
她的身子?已经僵硬到麻木,她的脑子?也停止了转动。
她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床下有人。”
她的血液像是被冰霜冻上一般,浑身冰凉刺骨。
她战战兢兢的在这个世?界斗了这么?久,哪怕她想要避开这些勾心斗角,权势阴谋,但始终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招惹她,记恨她。
那些人都恨不得将她踩进泥土里,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捂着脑袋,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她感觉到有人将床榻整个挪开,她心中有些悲凉。
终究是要死了吗?
或许,她应该死的有些尊严。
是被剑刺死疼,还是咬舌自尽比较疼?
冯岁岁正犹豫着该怎么?死,耳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男声。
“卿卿......”
她僵硬着脖子?,怔怔的抬起了头,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在辨认他是谁。
泪水肆意的流窜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她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药香使她的颤抖的身体稍稍的冷静了些,她一声接一声的唤道:“东方岭......东方岭......”
东方岭眸中的冰雪早已经融化的一干二净,他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像是拥抱着什么?无价的至宝一般。
“我在,我在。”他回应着她的声音。
冯岁岁窝在他的怀中许久,才逐渐缓过神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摇晃着他的手臂,着急道:“翠荷和?映月,还有端平公主在吗?她们还在吗?”
东方岭揉了揉她的发丝,轻笑?一声:“都在。”
冯岁岁松了口气,她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等到冯岁岁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还在黑虎寨,吓得她光着脚便跑了出去。
正巧碰到了端着一盘吃食过来的小涵,冯岁岁在看到小涵的时候,心中的大石头一下便落了地。
小涵的身后,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东方岭。
“姐姐你醒啦?”小涵激动的蹦了两下。
冯岁岁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咳......嗯,我醒了。”东方岭让小涵将吃食放在桌子?上,他则往前走了两步,牵住了她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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