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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疼得冷汗淋漓,双眼微睁,微张着嘴,他看见她上下牙齿上有唾沫丝连着,还在不停地喘息,像某种濒死的动物。
他追着她的移动担架跑,握住她的手,望进那双眼睛里,舔了舔唇,口若悬河在此刻也不过只能说出一句“你别怕,没事的”。直到急救的大门将他关在外头,他才停下狂奔的脚步,胸口一起一伏,有些急躁地瞪着手术门上突然亮起的红灯。
秘书在这时刻终于赶到,同样也是气喘吁吁,她拿着手机,在不停地拨电话。跑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将电话听筒捂住,对他说:“台长,您还是回避一下吧?刚才是现场直播,您怎么可以就这样跑上台去?多少记者在现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下倒好,将把柄落在那些记者手里,不知道明天他们又会写出什么东西来!”
闻言,他惊诧地转头,皱着眉死死瞪着她,瞪得她忘记电话那一头还有人在等着,只是那样回望着他,从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能感受到他的盛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种东西?!有人在我的节目里受伤,原因是我们的道具坏了,作为主办方,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她的伤势吗?你现在在这里跟我说什么鬼话!”
秘书被他吼得张口结舌,兴许是见惯了萧明朗和气的一面,此刻他突然发飙,好似一只狂怒的狮子,着实令人害怕。于是,她只好结巴地回应:“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伤势固然要紧,可台长您的名誉也很重要,这些事我们自然会处理,台长您不该抛头露面……”
“行了!”他摆了摆手,将她打断,“别一口一个台长!我不仅仅是个台长,我首先是个人,其次,我才是个台长!”
话音刚落,医院急救室外便一阵骚动,闻声他朝外看去,从窗户隐约看见一群人拥堵在大门口,随即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拍照声,秘书对他说:“记者来了,您看……”
“无论你想什么办法,都别让他们进来!”
秘书连忙应是,急匆匆地继续边打电话边跑向大门。他焦躁地在走廊上踱步,时不时望一眼那亮着的红灯,觉得真是刺目。
比赛被迫暂停,自从陶蔚然从高台上摔下来后的这几天,记者们可算是用尽了心思想要接近她的病房,好在萧明朗的秘书经验丰富,这种情况,在她跟着萧皇炎的时候,就经历过上百次,自然是临危不惧了。
只可惜,还是没能止住那么多张妄图加餐又食之不饱的血盆大口。各种娱乐报纸、杂志,在那一时期的头版头条都是新星崛起全国大赛陶蔚然意外坠台的新闻,其中,萧明朗抱着陶蔚然离开舞台的照片出现率最高,有唯恐天下不乱者猜测,此次陶蔚然能进入全国十强,拖的就是这位市电视台台长的福。
照片上所有他的正面照、侧面照都打上了马赛克,因为媒体人都知道,这位继萧皇炎之后的新台长萧明朗,向来不喜欢上报,也不喜曝光,怕惹怒人家,才将照片都经过处理。而陶蔚然的则原封未动,只见她朝后仰着头,表情痛苦。
这样“区别对待”,让他下意识地皱眉。将报纸扔到一旁,继续在早餐三明治上涂抹蛋黄酱。秘书刚刚致电,告诉他陶蔚然的状况基本稳定,也已经接受艺人朋友和一些指定媒体的来访,看她接待朋友时总是笑嘻嘻的,心情貌似不错,应该不需要再担心。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将鲜花和果篮提在手上,坐着电梯往楼上去,她的病房在四楼,靠走廊尽头的位置,很幽静,几乎没什么人,再加上是VIP,那一区的环境也格外好。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他将果篮的鲜花放在地上,对着大镜子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将衬衣领口捋了捋,他忽然顿住动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他为什么要照镜子?好像毕业典礼的毛头小子,为了某个庄严的时刻,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穿着,又像是某某相亲男,唯恐自己在着装上出纰漏。
他皱着眉,手从领口滑落,摇了摇头,拎起果篮和鲜花朝她病房门走去。他想,倘若不是在那一刻,他突发奇想要照一照镜子,他和她便不会按照那样的轨迹发展下去。
将手停留在与房门口距离三五厘米的位置,他微微低下头,竖起耳朵细细聆听,这才终于敢真正确认,里面的人确实是在哭泣,尽管她已将声音压得很低,可他还是听出来了,她极度隐忍着的巨大的悲伤。
说来也真是奇怪,他这样大的人物,平时从来不等人的,可在那一日,他竟然站在她的门外等了半个多钟头,靠在门边的墙壁上,花束柄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等里头的哭声完全隐没,再等了十来分钟,他才轻轻敲了敲房门。
果然,她见到人,再次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唇角弯弯似月牙儿一般,甚至连那双大眼睛都是闪亮亮的,装满了笑意。原来她的演技这样好,将众人都蒙骗了。
“台长好。”她坐在病床上欠了欠身,朝他微笑说道。
他将果篮和鲜花放在床头柜上,也对她微笑道:“你终于向我打招呼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对我这个‘台长’视而不见。”她想起之前她在彩排现场练习的时候,他也是每天都来,现场的工作人员和他打招呼,时不时还送茶送水的,她当下只想要好好练习,不想浪费一分一秒,于是只好将他无视。现在他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说起,她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此而生了气,于是,她只好同样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道:“我怎么敢‘视而不见’?住在这里巨额的医药费,我可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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