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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皆穿了簇新的衣服,拉了一车的礼品,到了姑丈家,大门紧闭,明显是没有预备着他们会来。进去没两步,听到正屋一阵喧哗。妍姑母身边的袭香嬷嬷迎了出来,眼角泛红,一看就是正哭着。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姑丈摔门而出,看了安韶华跟月娥一眼,愣在当地。
很快,屋里的婆子叉出一个孕妇,那孕妇哭得凄惨,见了姑丈却只是反复轻唤“阮郎……阮郎……”刚出了门没几步,那孕妇就惨叫一声,竟是破水了。又是七手八脚一阵乱。人来人往,跑着叫着。阮府的下人没什么规矩,不大点儿事儿乱作一团,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安韶华抬头,入目却是极为晃眼的日头。
进得正屋,妍姑母坐在上座哭得伤心,惠香姨娘跟晴儿服侍两旁,跃哥儿坐在妍姑母下首,哭得眼通红。屋中间一片狼藉,碎了的茶盏,一地茶。无人收拾。
袭香嬷嬷亲自为安韶华上了茶。那边惠香姨娘拉着晴儿过来,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连声说“求三少爷跟老爷说一声,这阮家!这阮家欺人太甚!”叫三少爷而不是三表少爷,就是说惠香此刻在安韶华面前把自己当做了安府的丫鬟,而不是那阮府的姨娘。
然后不待安韶华开口,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擅自说起来。原来刚才拖出去那个大肚子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姑丈当年老师家的独女,也就是姑丈阮希文的外室。
当年安妍成婚十年,只生了三个女儿。阮希文迫于侯府的威压,也不敢提纳妾等事。人前整日苦读,说话三句不离诗书,谁都要说一声那阮秀才是个有大才的。人后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哄得安妍将嫁妆体己全都贴在了这阮府。只可惜三胎都是女孩,总是抬不起头。于是安妍怀第四胎的时候,做主给惠香开了脸,收进房里。好在惠香一举得男,记做嫡子,正是这阮跃。
转眼十多年,阮希文虽然科举无望,却也在侯府的帮衬下成了富商。可谁知这阮希文竟背着安妍养了外室!要知道,这外室生的长子竟比跃哥儿还年长半岁。谁不知道这阮希文从商,可是跃哥儿七岁头上开始的,那之前阮府的开销一直都是安妍的嫁妆。谁成想这阮希文能用嫡妻的嫁妆去养外室?还一养这老些年?
如今,这外室又有了身孕,自以为有了倚仗,这才找上门来。正说着,一个眼生的小丫鬟跑过来,说生了,生了个小子。
这厢几个女人又一阵号啕,吵得安韶华脑仁儿疼。
一阵哭声中,不知是谁提出,要不把那个孩子抱来?姑母压抑着咬牙切齿地说:“抱走!有多远抱多远!一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信我跃哥儿比不上那俩小贱种!”
姑母的诅咒在梦中并没有应验。今日出生的这个奶娃娃名叫阮凤栖,也许是得了那举人外公的伶俐劲儿,自幼聪颖非常,三岁能诵,七岁能诗,不到十岁已经是永安京有名的小才子。梦中后来安家败落,阮家却一直煊赫,可尽管如此也没人来哪怕是问候月娥一声,只怕阮家当家的,已经是凤鸣、凤栖兄弟俩。
那回门终究也没能吃一顿热乎饭。听了一天女人哭,回流光院之后还哄了月娥半日。还软磨硬泡请父亲给姑母撑腰,特意在祖母寿宴上说了姑丈几句。
如今想来,梦中姑父在寿宴上落了面子,那之后对姑母的百般冷淡也就有了缘由。
等安韶华回过神来,几人正在说前日里小玉楼出的这幺蛾子上。安韶华这才知道,这事竟在永安京几乎是无人不知了。连大嫂一早来,都是说祖母寿宴上是不是该换个班子的事儿。
听母亲说,其实刚开始筹备祖母寿宴的时候,大嫂就提过红伶班。只是理由是府里如今女眷多,请来的宾客中,老爷少爷们既然是吃酒行令的,也只有夫人小姐们好听个戏。这女戏班子总是要稳妥些的。如今永安京的女戏班子,最红的,莫过于那红伶班了。
可母亲却根本没把那红伶班放在眼里。一来,祖母向来不喜欢那才子佳人的戏;二来,那些女戏班子背地里的龌龊事太多,让人设宴的时候还要分心防着那些有心人,母亲也不愿;三来,虽说自打几年前玉堂春里的小玉楼傍上了晋阳侯世子方贤博之后,就越来越不好请了。可安家这次请到了,也是难得。毕竟没有小玉楼,靠一枝春跟段锦堂总是少了什么。这样说来,能请到玉堂春,本身就是一种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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