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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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长大？

是在年岁满了成年之后？是不再会受到长辈庇护的时候？是成家立业的时候？还是定下了?目标想要去追逐一个梦的时候？

也许都是。

但更为残酷的答案是,长大的时候，是在感受到疼痛的时候。

学会去接受自己厌恶的东西，学会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学会去……亲手写下离别。

之前的芥川从没有想过很多的事情,比如?说敦离开?后自己打算怎么做,又?比如?说一个人的话要怎么坚持下去。

可在他做出选择之后,似乎一瞬间都已经在脑海里安排好了。

房子不需要太大,会显得空荡荡的，但要准备两个卧室,客厅可以摆上电视机，但灯一定要装满每个房间。

一个人生活的话会很麻烦，需要找个时间学习做菜,或许可以看着?视频慢慢尝试。

封笔之后可以考虑开?个书店，就坐落在老城区里,离中心不要太近,会很吵,里面可以摆满他喜欢的书,最好再留着?一个小隔间。

然后他就这样看着?书，喝着?茶，罗生门摇摇晃晃,就这样度过他的余生。

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后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所以芥川龙之介从出现到结束都一直很冷静。

只是简单的操纵着罗生门，在敌人被双王对决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把人捅个对穿罢了?，他的手甚至都没有抖一下。

靠近,潜伏，屏息，在敌人没有注意的那一刹那。

罗生门！

就这样,唰的一下。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终结。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有些过分。

罗生门上残留着?血迹，还顺着边缘滴落。

停止战斗的赤青双方也好，在空中逐渐消散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好，总之，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没有人受伤，没有谁失去伙伴，没有谁需要背负罪孽。

除了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

地上的人躺在那里，白色的衬衫被血染成了?红色，混着地上的尘埃。脸上不会再带着十分突兀的张狂得意的笑。当然，也不再有那样温和?包容的笑。

然后他会收敛好尸体，处理好一切，准备一场只有一个人知道的葬礼。

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弑亲者背负着?罪孽，然后在这个世界上独自活下去。

可能会很难熬，很痛苦，很寂寞，但是芥川已经做好了觉悟。

如?果?他没有看到最后的那个眼神的话——

那样包容的、纵容的、温和的、在记忆里重复过无?数次，贯穿了?芥川龙之介到目前为止一半人生的、独属于中岛敦的眼神。

芥川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无色之王最后的恶作剧，还是命运对于狂徒的嘲弄。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实的话，为什么胸口的那个大洞还停留在哪里，而不是因为月下兽的治愈能力而逐渐恢复。

可如果?是恶作剧的话……

那他承认，无?色之王这?一次的确很成功。

至少在那一刻，芥川龙之介的确想要疯狂的收回罗生门，然后选择毫无?底线的盲从。

而不是现在，看着?眼前的尸体，仿佛陷入了泥沼，无?法动弹。

耳畔是风传来的声音，是雪落下的声音，是自己还在呼吸的声音。

安安静静，是送别的声音。

即使是吠舞罗和?Scepter4，在这样的场面前，也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安静的退场。

他们值得这?一场沉默。

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敦最后没有醒过来，月下兽的自愈能力没有发挥作用，而芥川也将独自承受一切。

然而——

“芥川先生！”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一场平静。

芥川见过的那个银发少年打着?一把伞，从空中落了下来，还跟着?当时的那两个同伴，只不过此刻的他身上却渡了?一层莹润的微光，气质和之前也不太相同。

“可能中岛先生并没有出事！”

伊佐那社……或者说威兹曼急忙赶过来，解释道：

“就在刚才，德累斯顿石板，又?一次发生了?共鸣！”

芥川龙之介忽然愣住了?。

原本死寂的眼里，忽然多出了一抹亮色。

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是变成星星呆在天上，还是转世投胎重归于世，亦或者又?只是轻飘飘的、犹如一团泡沫般消散在了世间，除了记忆，什么也不留下。

或许亡界就是这么充满了未知，让人百般思索却又不得其解。

敦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想这个问题。

我会见到传说中的黄泉吗？还是一闭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可惜他什么都没见到，只收获了?一只山月记，还有一堆不知缘由的任务。

或许是行动生活与以往无?异，敦也逐渐忘记了死亡时的痛苦，总觉得自己仍然尚存于人世，即使是再来一次的哮喘也不会手忙脚乱，毕竟是见过一次的“老熟人”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

心脏传来被刺穿的痛，但是却依旧能够呼吸，不像哮喘一样随着一声声的咳嗽仿佛生命力都随之流逝，反而那种疼痛还逐渐减弱。

看来是月下兽的自愈能力又?一次被触发了啊……

前两次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让敦差点都忘了?自己强大的自愈体制，即使是刺穿心脏也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敦睁眼，却不是本该活下来的世界，反而是熟悉的静止空间。

[敦敦，怎么样，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山月记焦急的询问着他。

他回到了这?个中转空间。

他死了吗？月下兽的治愈能力也没能把他救回来吗？

敦半垂着?眸，敛去眸中神色，问道：“我没事……不过山月记，我是死掉了?吗？”

山月记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

[抱歉，敦敦。]

听起来像是默认了回答，但敦却忽然意识到，山月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句抱歉。

典型的文字游戏。

可敦没有说出来，只是问道：“那么，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吗？”

[完成了?……毕竟芥川已经成长为可靠的大人了?啊。]

可敦却罕见的追问道：“是在芥川杀死我的那一刻，完成的吗？”

山月记不说话了?。

也许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擅长谎言的家伙。

敦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

“山月记，无?论是因为什么，你不该让我在那个时候离开的。”

因为那一下罗生门来得太突然、太果断，所以敦根本来不及思考当时的情形。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他差不多也能猜得出来多少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那只狐狸操纵着他的身体做了?什么坏事，然后走到了这?一步吧。

敦并不怪芥川，或者说，如?果?换成对象是自己，敦也可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比起沦为他人制造罪孽的工具，敦更宁愿自己死在最干净的时候。

而且，龙之介是知道月下兽的，这?种对于普通人而言致命的程度，对于敦来说只是重伤。

这?是那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如?果?他及时清醒过来，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他醒不过来……

那也只是，提前了?早就注定的结局罢了。

但是，山月记不该在那个时候把他带走。

在他醒了?过来，看了?一眼龙之介后，让他就这样死去。

敦根本就不敢代入那个画面。

亲手杀死了，已经清醒的，友人啊……

用这样的结局来作为长大的告别，也太残酷了一点吧。

[……]

山月记忽然说道：[可是，敦敦，如?果?我说，这?是唯一让芥川活下去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