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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人真是毫无半分慈悲之心!”
陈维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和宋督公谈慈悲,张兄真是不要命了。他把张其丘按在座位上拼命对他使眼色,张其丘余怒未消傻乎乎问道:“陈兄,你眼睛怎么了?”
宋予衡丢了糖葫芦,用白锦帕细细擦着瘦削的指节:“若柳如眉貌若无盐,不知你的慈悲还能否分给她一二。”
王蕴之察言观色,约莫猜到白衣人的身份,他掀袍跪地:“阿拾爱慕柳小姐日久,救人心切,言语冲撞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张其丘道:“我何时爱慕柳小姐了?你别瞎说,无端坏我清誉。”
王蕴之瞪了他一眼,张其丘讪讪噤了声,容策俯身搀扶王蕴之起来:“科举舞弊一案虽由我督察,结案定罪却是圣上的旨意。”
就算张其丘再迟钝,此话他也听懂了,圣意不可违,柳如眉没入奴籍绝无转圜的余地,他垂头丧气的连饮了几杯酒。
红芍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起身去温酒,她穿得蔷薇红襦裙很长,没留神宋予衡扔到松木地板上的半颗糖葫芦,脚下一滑,重心失衡,整个人直直朝着宋予衡扑了过去。
容策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红芍手肘微偏扫掉了宋予衡头上的白色帷帽,她惶恐的跪在地上叩头,见他不说话抬眸偷窥了宋予衡一眼。
只一眼,红芍猛然抬起头来眼眶隐有晶莹的泪珠涌动,朱唇轻颤:“宋……宋公子?”
宋予衡神情淡漠:“去弹首《春风渡》。”
红芍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依稀之间仿佛回到十二年前,白衣少年斜倚在美人靠上抱着满怀朱红牡丹花掷给来往的姑娘练准头:“红芍,去弹首《春风渡》。”
他是当世大儒随月生的唯一学生,满腹经纶,文采风流;他是文士学子的楷模,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是惊才绝艳的宋公子,志存高远,忧国忧民……
此去经年,白衣如稀,那个明朗的少年不应该是这样的,死气沉沉,阴鹜刻薄,若非眼角的泪痣她险些认不出他。
红芍凄凄婉婉哭得梨花带雨,很难不让人脑补出一场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容策探究的目光落在宋予衡身上,眸光瞬时冷了下来:“红芍姑娘,请吧。”
琵琶声又起,不解风情如陈维施也能听出乐声中的凄楚,他自觉又知道了宋督公不为人知的秘密,十分忧虑项上不太牢靠的脑袋:“公子、张兄、王兄,在下忽然想到要帮易兄去江南贡院取样东西,先行告辞。”
未待几人答话,陈维施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张其丘痴痴的盯着宋予衡,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彻彻底底是个以貌取人的俗人,长着这样容貌的美人无论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都能毫无底线的选择包容。
王蕴之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角,不解道:“你脸红什么?”
张其丘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激动道:“我……我可能见到宋督公了。”
宋予衡淡瞥了他一眼不欲搭理专心听曲,容策捡起地上的白色帷帽,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竹笠边缘,与王蕴之闲谈了几句诗词歌赋。
酒过三巡,齐湘前来汇报公务,王蕴之拽着张其丘起身告辞,出了春风渡的大门张其丘眉开眼笑犹自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王蕴之问:“你为何忽然向殿下提起柳如眉的事情?”
“祸水东引。”张其丘吊儿郎当道,“我爹那脾性说好听点是公正严明,说难听点就是迂腐不化。他还了江南学子一个公道也把张府推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这当口,如果他恰好有个愚笨纨绔的独子,岂不是把软肋置于人前?打蛇打七寸,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自是不忍柳小姐受辱,可这事求谁也不能求到长陵王殿下头上。
一则,殿下尚未娶妻,为一个嫁为人妇的女人徇私传出去对声名有损,二则,有宋督公在,殿下其实无权左右任何人的生死。”
王蕴之轻叹了口气,阿拾平日里各种不着调临大事却从不糊涂,他正想宽慰他几句。
只见张其丘合上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是在做梦,我真的见到西秦第一美人了。
哎呀,我记得刚刚我吼他了,我竟然吼他了!我究竟为什么要吼他!他肯定对我印象不好,对我印象不好就会不想再见我,不想再见我就会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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