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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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沈家待到了深夜十一点钟左右的时候才坐上李叔开的车回到沈赋的公寓。沈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叔聊天，讲他最近在给顾氏集团批地的事情，最后还笑着从车窗那里和他道别，站在楼下看那辆车渐渐开远的身影。

我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原来还挺拔的身形在车消失在视线里的一瞬间弯腰下来，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我赶忙上去扶着他，问：“你是不是又胃疼了？”

沈赋的胃病这些年因为饭局不断的原因就没有好过，即使每天按点的吃药也不管用。更何况在今天，连我这样的宴会里的边缘人士都被不停地拉过来拉过去地和别人打招呼，只在间隙往嘴里塞了几块蛋糕裹腹，更不用说沈赋这样十几个小时时刻保持仪态地拿着酒杯和别人谈笑风生的人了。

我几乎是半扛着的把他扶上楼。沈赋的身体在一碰到沙发的那一刻就把自己像只大虾一样的蜷缩起来，胳膊护在自己胃部的位置。我把餐桌旁边的柜子的抽屉拉来，从里面的药盒里拿出两粒药，又去饮水机旁兑出杯温水，坐到他旁边。

他嘴唇青白，几乎是颤抖着手的把药放进嘴里，然后把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才长呼一口气的躺倒在沙发上。

我想要站起来，他按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动，问：“你个没良心的，又要去哪？”

“给你熬粥。”我有些无奈的说。他却按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动。我只好又坐回他旁边，看他裹着毛毯靠我过来，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胃好难受啊。”沈赋喃喃自语道，额前浮起一层虚汗，蹭在我的肩膀上。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在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或许沈赋也根本不在意我是怎么回应的，他只是需要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放下他所有的防备，然后终于可以露出所有他脆弱的一面。

“不想这样下去了。”他又说。

“那就不做呗。”我对他说，听见耳边的他轻轻笑了下。

“没办法不做啊。”他说，“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这么干脆的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浑身便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觉得是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沈赋放开我，仰头靠回沙发上，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兀自叹一口气。

我想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懂沈赋为什么要叹气。我只是恼怒、疑惑、怨恨、奇怪为什么他明明并不享受这份工作、并不能从做这件事中得到乐趣，却还要每天得过且过地为它努力。我不懂为什么他不干脆的丢掉它们，既然他从它们那里得到的全是伤病。我总是觉得自己好像一副经历很多、饱受苦难的样子，自以为懂得许多大道理、掌握了人生的真谛，却不知道在我这样觉得的时候，上帝看着我轻蔑地发笑。

葬礼的第二天就是周一。我熬到两点钟头才沾上枕头，疲惫地几乎立刻就睡着了。等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房子里寂静无声，沈赋早就去工作了。

我匆匆赶到学校，早自习刚刚开始，大家坐在座位上看着摊在课桌上的课本。我从教室后门进来，蹑手蹑脚地摸到自己的座位上，肩膀就被人敲了敲。我回过头，看见季啸对我挤眉弄眼道：“你怎么回事，来这么晚？”

“晚什么晚，”我把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不刚刚好到教室吗？”

班长坐在讲台前面，朝我们这个方向望过去。我赶紧把脸埋进课本里，过一会儿再悄悄地直起身来，看见他已经在小声地对着自己的课本念叨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下课之后，季啸又敲了下我的肩膀。我不耐烦的转过去，却听见季啸说：“这周末我生日，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