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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被猛地推开,穿着亮银甲胄的晋国军士蜂拥而入。等看清了立在殿中的少年郎时,都怔住了:“十……十一爷?!”
田知远也是一怔,又很快恢复,理直气壮道:“我出来随便走走,正巧逛到了这里。怎么,不行?”
为首的云里雾里,但又不好过问。他们的这位爷,是出了名的野,在镐京时就是爱游山玩水的主儿,此番入燕,亦是数他最闲,走到这里并不稀奇。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太背,莫名冲撞了自家主子,当下抱拳稽首,道:“十一爷想去哪儿都是十一爷的自由,是属下们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锦衣公子手背在身后,绕着蒲团来回踱步,声音忽然沉了下去:“你们啊你们,在旁人的领地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竟然还擅闯佛门,叨扰一众师父的清修。他日传出去,晋人的颜面何存?”
“这……十一爷误会了,属下们也是情非得已。今个儿燕朝的大行皇帝大殓,可是那个燕姬却在这种时候逃了宫。燕太后悲愤交加,当着诸位王侯的面就一头撞在在棺木之上。好在有个寺人手脚麻利,才捡回她一条命。只是当场哗然,大殓闹得跟戏台子似的,那小皇帝的脸色铁青,不知道心里头憋着多大的火。后来勉强全了礼数,楚王心疼女儿,便提议各家各出些兵力,说什么也要把那大逆不道的长帝姬抓回来。这不是,属下们分到了北面,才来了这里。”
越听越觉得心中荒寒,等到领头说完,田知远已经起了一身冷汗。面前有许多双眼睛,他强装镇定,点了点头:“即便有道理,那也不该在寺庙内如此鲁莽。你们且去四处看看,若是无人,便和这里头的师傅们好好道歉,莫要丢了晋人的脸!”
“是,是,十一爷教训的是。”首领的汉子点头,转头就吩咐手下四处找找。在主子面前,他们也不敢再放肆,至多走上一圈,便算是查过了。
田知远若有所思,又叫住了那汉子,问道:“你们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找,能找得出来么?知道那长帝姬长成什么样子么?”
“知道。楚王如此提议,也是得了那小皇帝许可的。小皇帝拿了画像出来给众王侯传阅,然后又送到了咱们手里。”提起这事,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一爷,不是属下无礼。只是那长帝姬实在是……实在是……太丑了!”
“太丑了?!”
“是啊,您是没看见那画像。十几岁的姑娘,生得尖嘴猴腮,三角眼吊梢眉。嘴巴倒是小小的,但放在那张脸上,也于事无补。啧……那模样,还好只是画像。咱们兄弟私底下都说,那燕姬好在是逃了,若是真人出来,岂不是要吓死人么!”
田知远听了,愈发觉得一头雾水起来。他回身看了看漆金的佛像,暗地嘀咕道:那就奇怪了。转过身,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陪那汉子干笑了两声,便从腰包中拿了一锭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要你们找这种人也是辛苦,晚些时候和兄弟们吃些好酒去。不过呢……实不相瞒,我是翻墙偷跑来寺里头的,要让父兄知道了,大抵是要吃苦头。所以你吩咐兄弟们,今儿看见了我也当做没看见,成不成?”
“成,成!”汉子看到银子,两眼都放光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自然满口应允了下来。
“嗯,来拿吧。”田知远伸手,银子便躺在了掌中。等那汉子接过,他才补了一句,“回去了叫你们执金吾来这山的山脚下找我,光是你们,我怕口风不严,还是要你们的顶头上司来才好。”
说话间,四处探查的士卒已经回来了,均是空手而归。那汉子也不在意,将银子揣进了怀中,向田知远告辞:“那好!十一爷放心,属下回去便请执金吾来。”还惦记着主子的吩咐,也不忙着走,反而是去向寺中的僧侣们依次道歉。磨蹭了一刻多钟,才像退潮似的从寺中渐渐散去。
趁着场面混乱时,田知远拿佩剑一挑案上的黄幔,见锁在底下的小小人儿还痴着,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你你,你……你还不跑,等什么时候?!”那少女不回话,大有失魂落魄之貌。田知远气血上涌,眼看着要有人来,便一把将少女拽出来揽在怀中,飞身就逃了出去。
好在那群军士担心被罚,足够墨迹,也好在这古怪的少女轻省,虽然多了个负累,但是翻个墙却也没什么大碍。田知远带着她一路跑,又绕了一圈儿才找到了自己的枣红马儿。到了地方,才将少女放了下来,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心中犯起了嘀咕。半晌,才开口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呢?说实话,是不是和那个逃宫的燕姬有关系?”
那少女没被这般唐突的对待过,又惊又怕,只是茫然得环顾着四周,喃喃道:“周太祝呢?奉行呢?这里……应该都有护卫的才是啊!”她不知道念及了什么伤心处,眼圈一红,泪便滚落了下来。声音跟着低了下去,却是在反复叨念一句话。
田知远听得不真切,凑近了才明白过来——“不是这样的。”
他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可是又不敢往下细想。他看着古怪少女还说没头没脑的话,又觉得她可怜,忍不住道:“这位小娘子……你自己知道路么?若是知道,那我就下山去了,不然耽误了事情。若是不知道,那……要不我带着你下去吧。你一个人伶伶仃仃,也怪可怜的。”
少女勉强镇定下来,水汪汪的眼望了过来:“你究竟是谁?”
“这你就不必管了,总之咱们萍水相逢,也无冤无仇,反正不会害你。”
“我要回去。”她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没等田知远发问,便抛出了一句无异于平地惊雷的话来,“我是长帝姬,我要回宫!”
这下轮到田知远懵了,仿佛‘轰’地一声,有什么从脑子里炸了开来,震得身子里都有嗡嗡的回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信了话□□分。还没来得及说话,燕姬转身就要往寺中去,他大惊,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追上去便挥了一手刀,小小的人儿,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来,便倒了下去。日渐西落,霞色熔金,眼看着暮色四合就要入夜,正当田知远焦急不已时,忽然听到一阵蹄声踏踏,远远地有人骑白马而来。此番晋王入燕,只有一位执金吾同行,是位青年才俊,私底下同田知远相交甚好。远远看去,只见他头戴鎏金盔,双插红缨雉尾,一身亮银甲胄,外罩铁赫赤滚云袍,半披半挂,袍角上是鹰翅连展,好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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