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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钧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半晌没回话。倒是对方,腆着脸又开口了:“事急从权,我并不是有意骗你……你怎么生气都行,但那件可千万不能反悔。”
一番思衬,才回忆起之前两人间的约定,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他以为自己是要去跟公子告状,所以才苦苦追随至此。原本她还没想起这件事情,被这么一提,立即就咂摸出其中的不寻常来。纯钧只是天真,却并不傻,结合种种,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想算计公子!”
她倒抽一口凉气,这次是真的要去找田知远了。刚想走,被拦在面前的一只臂挡住,调转方向,又被另一只臂架住。段寒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否定的铿锵有力:“没有!绝对没有!”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你刚才也听见了。若不是我出手相助,十一爷可不知道要为明年出征时军士的饷银发愁到什么时候呢。”
纯钧知道田知远贵为公子,除了吃喝玩乐,自然也有公事要做。不过她并不了解,段寒所说之事,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听见如此解释,非但没有打消疑虑,还有了个清奇的切入点:“饷银?你——你果然想入仕!上次说信誓旦旦,全是蒙骗我!”
“嘶……你,你怎么……”
这角度刁钻,段寒只觉得觉得眼前一黑,觉得这丫头简直是自己命中灾星。偏偏现在是紧要关头,他废了许多心思,为得就是赠出双鲤,等军饷一事尘埃落定,就能换来十一爷一个人情。有了这个人情,才能是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开始。眼看着人都已经去传了,绝不能让这小灾星去打扰。
纯钧伤了一只手,也没力气去挣扎。她原先是想带莫襄同行的,因为顾念着要见到魏家兄妹,怕他吃亏,才不要他过来,改成丫鬟跟着。红绡绿玉一去,就自然地跟着帮忙去了,她从水榭回来,根本就没被红绡发觉。几天前,她刚刚虎口脱险,现在才过多久,莫名其妙就又落入这种奸险之人的手中。
此时孤立无援,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然哭了起来。
纯钧胡乱推了他两下,忘记手上还伤着,一下子痛得打了个机灵,哭愈发厉害了:“我不过想回去歇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只是你自己做贼心虚罢了。我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罢。”她用左手握住右臂,委委屈屈地蹲了下去,将脸埋进臂弯中,哭到全身都在颤抖。
“你别……欸,我错了。“段寒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态度一下子软了下去。他手足无措,只能跟着也蹲了下来,也不敢碰她,小心翼翼地挽回着,“小祖宗,我保证我再不烦你了。你要怎么想我,要怎么去说,都随便你。只是别在这儿哭了,好不好?我不是怕被人瞧见,你的身子弱,在这儿容易绢风。要不……我先走,你自己回去……”
平日里惯会说话的一个人,在此时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他没办法,解了披风替她盖上,轻手轻脚地要走时,忽然被叫住了。纯钧胡乱擦了把眼泪,把他披风扔还过去:“谁要你的东西。”顿了顿,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带我回去。”——她又迷路了。
纯钧哭完十分冷静,将脸擦干净,仪容理好,就连步子都不矜不伐。琥珀色的眼睛清冽而冷淡,面上像是结了一层霜,遇见一些丫鬟家仆,也没从脸色上被看出任何端倪。一路上格外沉默,段寒看见了她右腕上大块的淤青,也只敢忧不敢言。
过了一个花厅两个别院,西厢就在不远处,于是就不用送了。纯钧停下步子,终于开了金口:“我听你最后解释一次,如果要再说谎话,那就别再怪我。”
段寒却怕了,尴尬地笑笑:“我不说了——只请小娘子宽限我十日。届时凭借小娘子的聪明才智,自然会懂。”
“不说了。哼,是说不出来了吧。”纯钧略略抬起下颌,转过脸去看檐上的积雪,“这样说来,刚才说没有算计公子,也是假的。我给你自辩机会,也不是因为相信你,而是觉得你对公子暂且还做不了什么。嗯……十日太长了,最多三日。”
“三日不行……”
“那就别谈了。”
“可是——还要三、四日才能回京。若是在庄中就能做,就不必等了。”
纯钧认真的打量起段寒的神色,见他还算诚恳,于是勉为其难地让步:“你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实话,我愿意给你机会自证,已经很不容易了。那就五日吧,不能再少了。”她不愿再和他拉锯纠缠,抛下这样一句,便撇下他独自上了游廊,独自回西厢去了。
右腕实在疼得厉害,这次无端端牵动了,只不知道要又多久才能恢复。魏长乐送来的的确是好药,可是纯钧不喜欢这个人,仍坚持用寻常的伤药,虽然药效差不多,却要见效的慢一些。纯钧原本以为自己走了,莫襄应当不在,没想到一回院子,就看见他坐在树上发呆,不知想什么出神,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她难得见到他这副样子,走近了问道:“你在干什么?”
莫襄回过神,看了她一眼,随后咧开嘴笑:“没什么。”他从树跃下,看见她扶着手,右腕还在不自主的发着抖,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了一下,所以回来上药。”纯钧和他一道进屋,自己在席上坐下,使唤他去取药。想起刚才历历目目,她又自顾自叹气,“真不想回去。”
莫襄拿了药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的握着她的胳膊,替她涂了起来——放在几个月前,这双手是用来杀人的。他用惯有的温驯语气问她:“怎么了?”
纯钧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才说道:“我发现有个人是骗子,却不能戳穿。一会儿去赴宴,还要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你很讨厌被骗?”
“那倒也不是。若是能骗一时,骗一世,都算是本事。可前脚信誓旦旦的说,后面儿就露陷了……我若是不生气,那才是真怪了!”“那就不去。”他忽然扣住她的手,点漆似的眸子明亮,唇角微牵,笑容中带着几分顽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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