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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剧烈的痛感啃啮着每一丝骨髓,浸透了一层层肌理,翻来覆去地折磨着那点残存的意识。全身都被魔息穿过,像是丝丝缕缕的铁线扎进人体,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迸出的碎片嵌入血肉。
更别提经脉了。在魔息大量涌入的那一瞬,就已经寸寸崩裂开来。
祁纵的视野一片灰暗。朦朦胧胧间,他只有一个想法。
凭什么,自己还没死。
他试图感受自己的肢干,一点点移动指尖,可惜意识如泥牛入海,淹没在泼墨般的黑暗与疼痛里。全身上下,好像只有面部还在,他剩下一个残存的头颅,在苦海中沉浮。
脸上忽然激起一丝凉意,好像什么液体,滴落在他的面颊边。
这零星的感觉立刻给了祁纵希望,他努力睁眼,想要追随这一点知觉。
可惜不再有了。
落下的水珠只有一滴,他又陷入了剧痛的虚空。
挣扎的灵识压不过痛苦,祁纵勉强勾了下唇角,就这样变得心灰意冷,任自己慢慢沉溺。但是下一刻,他感觉有人扶着他的后颈,让他微微仰头,张开了唇。
又有液体落下来,不过这次是温热的,与刚才不同,带着微腥的甜美和芬芳,一滴滴落入他的口中。这种液体好像带着生命,一进入祁纵的喉咙,就自发流溢滚动,温柔地抚平了伤痛。
暴动的魔息受到了压制,这液体中蕴含的某种力量倾泻而出,找到了祁纵体内凌乱不堪的灵力,同化、引导其对抗魔息的摧残,修复经脉和骨骼。
轻微的酥意散发出来,在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涨满。
祁纵的灵识稍微回笼,他像是捕捉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还在颤,只能试探着摸索,仿佛碰到了一只手。上面横着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不断涌出令他着迷的液体。
“哥哥,慢一点。不要呛到自己。”
冥冥中,好像有人低声说道。这声音就在他耳边,竟然比救命的液体更让他心安,一时间不那么疼了。
祁纵紧抓着这只手不放,尽力靠近,主动去舔舐其掌心。在他的舌尖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这只手好像蜷缩了一下,但下一刻就再次舒展,任他汲取芳香腥甜的液滴。
脑海中万籁俱寂,群魔尖啸的幻听、嗡嗡作响的耳鸣,都渐渐地褪色了。祁纵感觉浑身都被融融的暖意包裹起来,他闷哼了一声,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
有人在抱着他。
死亡的阴冷被悉数驱散,生命的光和热一股脑儿地向他扑来,几乎快要离体的神魂受到召唤,刹那重返。
怀抱很熟悉。
祁纵靠在这人胸口,莫名觉得安定。他一直在前行,过河越岭、跋山涉水,此时忽然停下,觉得可以休息了。
一丝清气从抱着他的人身上散发出来,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祁纵仿佛闻过这样的味道,像是秋意凉极,历经岁寒,在暮春时节凝成晨露,最终滴落于盛夏的大地群山。
一人万象。
他闭着眼,满心死而复生的愉悦和安宁,不禁轻咳了两下,最后哑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抱着他的人安静片刻,轻声道:“是,我哭了。哥哥,你能睁眼看看我吗?”
—
等祁纵醒来,看见了房梁。
他眨了眨眼,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然后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没有大碍,仿佛先前的疼痛都是错觉。
祁纵撑榻坐起,环顾四周,发现房间干净宽敞,内置的器物俱清光内敛,古典雅致。
他粗略地扫视一圈,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最终把目光定在了对面墙上,看见那里有一幅画。
画面十分干净,就画了个人的背影。一身白衣数尺雪,袖摆、衣袂处绣着些淡金的云水,其间一只苍金仙鹤翩翩起舞,清光脉脉。
这是画了个神仙?
祁纵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好像记忆还停留在很多天前。他疑惑地眯起眼,总感觉这画有哪里不太对劲。
然后那“画中人”忽的动了,在幽斜明艳的天光里,徐徐回身一笑:
“哥哥,你醒了。”
祁纵:“……”
祁纵面无表情,“啊。”
眼前的人背面像画,正面也像画。清俊的眉眼疏雅至极,衬着金纹雪衣,落落如玉。
卿笑寒。
祁纵轻舒了一口气,按着额角,总算想起来了。
名动天下的书剑宗公子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粳米粥。他走到祁纵床边坐下,语声温沉,仿佛喉间含泉:“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可能乏力。我不太会做吃的,哥哥只能将就一下了。”
“一天一夜?这么久!”
祁纵手扶额头,脑子里多少还有些杂音,“刻石呢,他怎么样了?”
“既然魔息都到了你这,他自然没什么问题。”卿笑寒舀起一勺粥,放在口边稍稍吹凉,才送到祁纵唇前。
他轻声道:“哥哥,喝吧。”
“你……”
眼前人明明是笑着的,眉眼清柔如旧。可祁纵就是心中一悬,感觉他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高兴。
祁纵试着道:“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哥哥。”卿笑寒温声细语,说罢又将那勺粥向前一送,微笑望着他道,“粥要凉了。”祁纵莫名像是只偷油吃的耗子,被守夜的猫逮了个正着,慑于对方的压制,不敢造次,只能僵硬地任其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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