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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沉似墨,深院荧煌。
祁纵站在客栈二层,透过鲜红如血的胭脂花,看向跪坐在烛火中的徐草。
他知道自己的话不可能得到回答,过了会儿又喃喃道:“其他的先放一边,她这嫁衣为什么是黑色的,是胭脂镇的习俗吗?”
“不太可能。”卿笑寒垂眸,“就算结阴亲,嫁衣也是红色的。”
“反正这颜色肯定有问题。我现在觉得,徐草在出嫁前将徐木送走,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祁纵手捏栏杆,越捏越紧,盯着那道黑影不动。他越发不安,忍不住道:“徐草到底想做什么……”
迎亲之人没来,徐草仍平静地跪着。在她身前,放着祁纵见过的百宝箱,里面恐怕就是她寥寥无几的嫁妆了。
卿笑寒握住祁纵的手腕,轻轻移开:“阿纵,别伤到自己。”
祁纵闻言松手,却在木栏杆上留下了非常清晰的指印。他忽然拉住卿笑寒,走向回廊尽头。
这里花树掩映,光线昏暗。唯有檐角下一盏圆滚滚的纱灯,似乎困了一只飞虫,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几乎算万籁俱寂。
祁纵吸了口气,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撑着卿笑寒的肩,将人往墙上一按,郑重道:“那个惩罚……就、就现在做吧。”
卿笑寒仍面带微笑:“嗯?”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少年的红衣暗成了极古艳的深色,黑发也好似化作了鸦羽,垂坠在肩头后颈。幽暗的光晕下,唯有他的双眼清澈明亮,似抛光的砚石。
剩下鲜红柔软的唇,认真地抿着。因为准备亲吻,又微微张开,好像在犹豫。
卿笑寒半晌不说话,祁纵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疑惑道:“卿笑寒?魔物可能要出手了,我体内的魔息有些躁动,怕是会影响我。如果现在完成惩罚……就、就算是事先防备吧。”
其实在祁纵心里,根本不认可这所谓的惩罚。不过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必须提前压制魔息。他此时灵识清醒,总不能对卿笑寒说出“你让我亲一口吧”这种话,所以能屈能伸,就用领罚当借口了。
可惜,卿笑寒并没有这么好糊弄。
他垂睫一笑,柔声道:“阿纵答应过,时间由我定。现在渡些神元可以,但不能抵罚。”
“啊?”
祁纵抓住他的袖摆,“现在情况紧急……”
“的确情况紧急,但一码归一码。”
“明明可以合二为一的!”
“阿纵,我不想合二为一。”
祁纵:“……”
祁纵哑口无言,直想召刀来给这厮一下。然而是他有求于人,不可能冲卿笑寒喷火。
但祁纵实在是不懂,卿笑寒为什么不肯抵罚,非要他亲两次。
他图什么啊?!
祁纵气得冒烟却无可奈何,只得是一把攥住卿笑寒的衣襟,先亲了再说。他紧闭双眼,仰头吻上卿笑寒的唇。
一时之间,四周仿佛更安静了。卿笑寒弯了一下唇角,眼中的笑意渐渐上泛。他顺从地微低下头,周身溢出丝丝缕缕的金线,向祁纵延伸而去,带着粼粼的金光,一同融入他的身体。
苍金的纹路爬上祁纵的左臂,仿佛与魔纹对称,亮了一瞬后消失不见,渗透到更细微的经脉中去与魔息缠斗了。值得一提的是,祁纵总算在这方面学会了一点章程,不再像以前那样,要么横冲直撞、要么僵如干尸,而是乖乖地配合。
毕竟咬到卿笑寒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挺不好意思的。
淋漓的神元与魔息交织、缠绕、共同平息,最终达到一种平衡。祁纵觉得可以了,戳戳卿笑寒的腰。卿笑寒便稍稍偏头,令双方的唇柔软契合,形成一个完美的收尾,再两相分离。
卿笑寒松开祁纵,祁纵立刻睁眼后退几步,语焉不详地道:“完事之后,我、我会补偿你的。行了行了,我们走吧。”
“完事?……阿纵说这话,倒像是我的恩客。”
卿笑寒顺口调笑,在少年呵斥他“非礼勿言”之前,又忽然一叹:“罢了,就依你说的合二为一,也未尝不可。”
祁纵道:“啊……你说什么?”
下一刻,卿笑寒已走到他近前。祁纵下意识地仰头,便被扶住脸啄了一口。
祁纵:“……”
祁纵惊呆了,半晌毫无反应。刚才两人的唇快速相碰,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却差点把他轰傻。
卿笑寒则笑眼微弯,一边欣赏着他五雷轰顶的表情,一边退回了不远不近的距离,道:“罚完了。阿纵下回,可要长点记性。”
祁纵:“你!——”
祁纵的脸色迅速涨红,可是正当他要发作时,卿笑寒扶住他的肩一转,面向下方徐府。
卿笑寒温声道:“阿纵,你看,迎亲的人来了。我们也走罢。”
祁纵:“……”
果不其然,徐府门外的街上,有一行人徒步而来。他们个个穿红戴绿,还抄着大红缎花,显然是来接新娘的,却连乘喜轿都没抬。
祁纵不爽地瞪了卿笑寒一眼,道:“这次算你命大,下次我先揍你一顿再说。账都记下了,利滚利滚利,我迟早跟你决一死战!”
他说罢冷哼一声,将注意力放在了迎亲之人身上。毕竟正事要紧。
祁纵绷着脸下楼,不过没走两步,还是不甘心,于是又掉回头来,往卿笑寒的脚上猛踩了一下,这才气冲冲地奔去楼梯了。
卿笑寒无言以对:“……”
神仙指尖微动,白靴上的脚印便退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印记没了,感觉还在,即便是微微发麻的疼痛,也终究是重要之人留下的,他垂眸片刻,露出一丝笑来。
—
祁纵和卿笑寒一前一后,离开客栈,捏了个隐身咒,跟着迎亲的人踏进徐府。
为首的是这场婚事的媒人,他刚趾高气昂地推开大门,便撞见了满地的魂幡蜡烛、和当中一尊黑漆漆的人影,顿时整个人往后一跌:“喔嗬!”
祁纵就站在他身边,于是下意识地扶了一把。结果这媒人吓得更厉害了,放声大叫道:“娘哎有鬼!”
他这一嗓子,旁边的随从都吓了一跳。他们是镇上的青年,狐疑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什么风吹草动,才给他壮胆道:“哥,怕什么。我们人多阳气旺,鬼也不敢近身!”
媒人咽了口唾沫,低低地说:“万一……万一是徐老爷的亡魂呢?他爬回来了,就在咱们这四周……”“别、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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