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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床!注意措辞,要文雅!”周嫩现在非常听不得这两个字,刚才被宋希白戏弄的羞耻感又回来了。“我说的是学名啊。”
“学名是导尿包。”6床笑呵呵地说。
“不要,不要让我听到那个字!”周嫩忘了刚才回血的痛,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现在是最忙碌的时候,护士站里一个人都没有,宋希白只好挨个进病房找护士,最后靠男色拐来一个。他们才到门口,就听到周嫩这声痛苦的惨叫,宋希白立刻抓住小护士的胳膊跑进病房。
一进病房宋希白看到周嫩在病床上扭动挣扎——“怎么啦!针头是不是出毛病了?护士护士,快帮忙看看!”
小护士一看周嫩的样子就知道跟病痛无关,她走到床边把她的手放回体侧,撕开保暖带,再撕开针头上的胶带,仔细看了看,说:“没事,把手放好,尽量不要剧烈活动。”小护士把胶带贴回去,指着床头的呼叫器说:“有事就按这个。现在比较忙,可能会来得慢点。”然后抬头看钩子上的输液袋,发现这袋要滴完了,顺手换了一袋新的。最后绕到床右侧,看了看从腰部手术伤口伸出来的引流袋和导尿包,说:“尿袋满了,家属给倒一下。”
“护士小姐姐!”周嫩又叫起来,“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对我……”
“怎么了?”小护士没懂。宋希白连忙解释:“没什么,她就是脸皮薄。”
“哦,这样啊。”小护士懂了,咯咯笑起来,“在医院很正常啊,再说你是病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嫩哼哼唧唧地假哭起来,宋希白把同样觉得好笑的小护士请出病房,回来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克制不住。他在床边蹲下,从床底拿出脸盆,然后拎起导尿包。
“你真的不用做这种事,我妈等下就回来。”周嫩已经心如死灰,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我求你了,回去吧,明天再来好不好?”
“不就是这种事吗,有这么严重?我都没觉得怎样,你叫来叫去的干嘛?”
“唉——,直男不懂少女心。”
宋希白从厕所洗完手,周妈还没回。周嫩让他把床摇起来一点,无聊地说道:“现在做什么?”
“看书吗?”宋希白拿起《契科夫短篇小说集》。
周嫩摇摇头,虚弱地说:“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就女人和狗那篇。”
“是带狗的女人。”宋希白笑着纠正道,“不过你要失望的,这是两个出轨者相爱的故事。”
“是吗?契科夫是享誉中外的著名小说家,怎么能写出这种故事?”
“可能著名小说家追求的不是大众认可的三观,而是大众真实的生活。”
“出轨者相爱的真实生活?”
“生活中是有的。”
“我知道有,但作为有影响力有话语权的人,把这种不正确的事情写出来真的好吗?”
“这可能就是严肃文学和大众文学的差异。严肃文学反应事实,引人深思,其过于真实甚至丑陋的立意就劝退了绝大多数人,而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又都是大众文学的受众。”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契科夫把不正确的事情写出来,但并不会在大众之中传诵,也就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差不多。”
“那他是怎么成为享誉中外的小说家的?没有人的追捧,这个殊荣又是怎么来的?而且什么是严肃文学?”
“我认为是能让我反复深思的文学作品是严肃文学。”宋希白说完低头看着书页,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我当时看得太急,没体会出故事的真意。现在我们一起读一读?”
周嫩点点头,挪动身体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说:“这个读完,《朗读者》的梗就告一段落吧,下回我们找部新电影看看。”
宋希白读完第一段,刚要开始读第二段的时候病房里冲进来的一个人,就是刚才拿着手机貌似找人的女生。她气势汹汹地闯进1806病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周嫩床边的宋希白,瞪大眼睛惊呼道:
“小白,你果真在这里!我就说病房不会弄错!”
然后她看向愣住的周嫩,不开心地说:“三栋主楼我都跑遍了,就一个1806,就是这里!”
“陆幼学?”宋希白从震惊中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学校放假我就回来啦。”
“谁告诉你我来这里的!”宋希白惊讶完,明显表现出反感。
陆幼学看不出来,大剌剌地说:“岚姐。”然后抬手指着床上的周嫩,不客气地问:“她是谁?”
“我女朋友。”宋希白干脆地答道。
“女朋友?”陆幼学困惑地皱起眉头,捧起手机,又对着周嫩的脸看了一遍,然后把屏幕举到宋希白眼前,“这个才是你女朋友吧?”
周嫩一歪头也看到手机屏幕,上面是宋希白和一个女孩接吻的照片。他们二人都站着,面对面,女孩抱着宋希白的肩。周嫩背后一凉,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照片上的女孩,好像是那个什么雪儿。
宋希白也认出照片,是上次玩国王游戏时偷拍的,他心情一下子坏了,疲于解释地说:“她不是。我现在更讨厌她了。”
“那就不是吧。”陆幼学收起手机,然后两手往床尾架子上一撑,盯着周嫩问:“你真是宋希白的女朋友?”
又是这种误会。对此周嫩的思维已经形成惯性,就是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不是。”
“周嫩!”宋希白低吼一声,脸黑到不行,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就知道。”陆幼学仿佛打了胜仗,得意地走到宋希白跟前,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神仿佛中年油腻大叔,啧啧说道:“小白啊,又长高又变帅了呢。不错,我更中意了。说吧,这次答不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周嫩忍不住插嘴。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逼着她从床上坐起来。
“答应做我男人。”陆幼学气焰更嚣张了,抬起一条胳膊咚在墙上,另一条胳膊叉在腰间,又用那油腻的眼神打量宋希白。
宋希白冷哼一声,再不想理陆幼学,重新坐回椅子,打开书,问周嫩:“刚才读到哪里了?”
“才刚开始没多久。”
“找到了。‘后来,他又在城市公园里和街心花园里——’”
“小白,我不准你无视我。”陆幼学堵在宋希白身旁,手臂在胸前一叉,拿鼻孔盯他的头顶。
“‘遇见她,一天碰到好几次。她独自一个人在散步,老是戴着那顶圆形软帽。’”
陆幼学仿佛感知不到别人的厌恶,仍旧自顾自地说:“我在老地方定了晚宴,就我们两个,没有闲杂人等。晚上七点,不准迟到。”
周嫩感觉她说“闲杂人等”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好胜心顿时冲到脑门,一把握住宋希白拿着书的手,瞪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闲杂人等”,冷冰冰地说:“宋希白今晚要留下来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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