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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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易站起来，对周嫩伸出邀请之手。宋大易的身材真的棒，坐着就很有压迫感，站起来更是气势逼人，让周嫩不知不觉地把手搭在了他的手里。“你会弹钢琴？”周嫩有些尴尬地问道，她回神以后就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被宋大易紧紧捏住。

“会。”宋大易简单应道。

宋大易三岁，某一天突然摸上钢琴弹了一首肖邦。宋爸宋妈惊奇不已，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了，更不知他是如何记住这么复杂的乐谱的。第二天，宋妈就请来肖邦国际钢琴大赛评委教他弹钢琴。

宋大易一直学到九岁。某一天两岁的宋希白用二十四色的水彩调出了五十多种颜色，并1x1米的画布上用手掌画了一副惊世骇俗的画作。宋爸宋妈再次震惊，马上把家里唯一的贵族名额给了宋希白。于是宋大易的钢琴生涯就此结束，被迫跟着父亲走上金钱大道。

有好长一段时间宋大易都过的不开心，对他弟弟又嫉妒又羡慕。好在宋爸是个好老师，渐渐让他发现经商赚钱也很有意思，虽然面对的人和事完全不如音乐纯洁美丽。其实他喜爱弹钢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弹钢琴时的他可以外人能够看见，而且光芒四射。

成年后，宋大易为了家族事业开始满世界跑，如果在一座城市需要居住一个月以上，就会请当地最有名的钢琴家来家中做客，顺便请教他演奏技巧。他用这种方式重拾儿时梦想，坚持了近十年，如今琴技高超，可以举办钢琴独奏会。

宋大易领着周嫩走进大堂后面的钢琴室。钢琴室里零零散散有几堆人，他们看到周嫩进来，不约而同地暂停了话题，脸上的表情都很隐晦，女人暗自猜测周嫩的手腕如何高超，男人则眯起眼在她身上打转，想看透那层裙子，见识一下把小七岁的男孩迷得神魂颠倒的肉体。

宋大易径直走到三角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试了几个音，很准，音色细腻，有好好保养。钢琴室的人因突然响起的琴音发现了宋大易，他们都有点惊讶，但不由自主地朝钢琴走去。

宋大易活动一下手指，开始弹奏德彪西的月光。美妙的琴声在空气中融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在大堂的人都被吸引而来，轻手轻脚地往三角钢琴周围聚拢。周嫩就站在宋大易旁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蹈，每一枚奏响的音符仿佛都落在她的灵魂上，连肉体都飘起来。

琴声配美人。宋大易成年以后，弹奏的每一首曲子都是为了一位美人，此时的月光便是献给周嫩的。他一弹到动情处就抬头凝视周嫩一眼，目光温柔似水，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对恋人。

名为月亮的少女，身穿发光的长裙，在云层之上为众人翩然起舞，最后消融在温柔的夜色中。琴声散去，站在窗边的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夜空，老天爷应该也听到了这充满爱意的琴声，拨开云雾让白色的月亮露出身姿。

啪、啪、啪。周嫩突然鼓起掌来，她崇拜地看着宋大易，笑容非常满足，刚才轻飘飘的身体站稳了，但有些遗憾和怅然。

陆幼学换了双小靴子，从人群最外面挤进来，难得的露出欢喜之色，对宋大易钦佩道：“易哥，你比一月份的时候弹得更好了！”

宋大易让出一半座位叫陆幼学坐下，“来弹弹你新学的。”陆幼学刚听了宋大易珠玉在前的琴声并不怯场，双手往琴键上一摆，开始弹奏野蜂飞舞。

陆幼学也有天赋，琴声天真活泼，周嫩的灵魂又情不自禁地飘起来，等她演奏完也不吝啬地给予了掌声。宋大易却没说好还是不好，开始很尽责给陆幼学讲解乐谱。

周嫩站在一边听，身后慢慢走来一个人——“周小姐，你会弹钢琴吗？”陆妈突然问道。陆妈没有任何铺垫，导致周嫩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只好冒昧问道：“请问您是？”

陆妈惊讶地呵了一声，越发看不上这个平民女人。“我是陆幼学的母亲。”

“陆阿姨好。我不会弹钢琴。”周嫩赶紧问好，这时才想起进门时看到的一身艳装的贵妇就是她。

陆妈认为周嫩没认出自己是出于傲慢，这已是不可饶恕之罪，况且她还抢走了陆家未来的女婿！

陆妈嗤笑一声，说：“周小姐在谦虚吧，钢琴可是必修课。刚才幼学献丑了，抛砖引玉，现在周小姐也献上一曲如何？”

来了来了，平民女初入贵族宴会必被刁难的熟悉套路，而且必须得是弹钢琴，改拉小提琴不行吗？虽然她也不会。

“我真的不会弹钢琴。”周嫩无奈地笑了笑。

周嫩的耿直惹来零碎的笑声。陆妈作出惊讶状，“那周小姐必定是有美术天赋，不然怎么和宋家小公子结缘的？”

“也没有，我就是个普通人。”周嫩轻轻靠在钢琴上，歪头一笑，尽显随性，仿佛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骄傲。

“可宋家人不是普通人。”——所以你配不上。陆妈突然抬起下巴，眼中的嫌弃已经挡不住了。

“听说周小姐比宋家小少爷大。”陆妈又说。她敢这样不给周嫩面子，是因为刚才宋妈对周嫩不理睬的态度，一看就知道宋妈对她也有意见。

“确实大几岁。”周嫩微微叹气——又是年龄攻击，她早就无所谓了，宋希白都不在意，她管其他人怎么看呢？

“好像今年二十八了，不只大几岁吧？”

“十岁之内不就是几岁吗？”周嫩不随性了，手臂在胸前优雅地交叉，表情归零，直直看着陆妈——这是要开战的姿势。

“五岁之内才是几岁。”陆妈跟着抱臂在前。

“看来是代沟造成的理解差异。”周嫩轻笑道。

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只要对方表现出敌意她就开战。周爸周妈说过她很多次，要她做人圆滑一点，但对方都不愿对她圆滑了，她干嘛还要圆滑呢？

“我也觉得五岁以内才是几岁。”陆幼学插嘴道。陆妈立刻抓住机会反击：“看来你和年轻人也有代沟。我怀疑你平时真的能和宋家小公子说上话吗？”

“我与您就有代沟，可现在还不是说上话了？”周嫩甜甜一笑——是斗志高涨的表现。

刚刚还散去的人又慢慢聚集过来，他们心里和表情都向着陆妈，看周嫩就像在看一个无礼的闯入者。

“陆阿姨，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周嫩见陆妈愣住了，猜她是在憋大招，主动提醒道。

陆妈何止有话要说，她都想骂人了，敢这样当众跟她硬碰硬的，目前只有周嫩。

陆妈突然放软态度，微笑道：“要说的不多，就是请你在这儿吃好喝好，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但有一点要给你说清楚：这是私宅，不能随便拍照。还有我听说你最近辞职了？女人啊一定要经济独立，别把所有心思都用在男人身上，只顾着去捞水月镜花，到头来绝对一场空。而且你好像刚做了手术，不知道现在恢复得如何？我等会儿带你去认识一下赵医生，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赵医生是不孕不育方面的权威，也是今天的客人，年纪有点大，昨晚到今天中午连着好几台手术，一来就借了二楼的客房休息去了。在场的人听到陆妈说出这番话，顿时哗然一片，看向周嫩的目光更加鄙夷。

“陆阿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希白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冷冷的语调里带着愠怒，他推开人群走到周嫩身边，低头问她：“没事吧？”

“我很好，陆阿姨陪我聊天呢。你都听到了？”周嫩大度地说，高涨的斗志书瞬间软下来——既然宋希白来了，那怼人的接力棒可以交给他了。

“都听到了。但陆阿姨好像不是在陪你聊天，而是在刁难你。陆阿姨，您对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不满吗？”宋希白冷冷质问陆妈，一点情面都不给这个东道主。

陆妈定定心神，笑着说：“没有不满，也没有刁难。只是大家都对周小姐好奇，我就出来替大家问问，顺便给一些建议。而且周小姐能被小白你喜欢上肯定有过人之处，我还想向她讨教一番，让小女好好学学呢。”

“大家？还有谁对我的女朋友有意见？”宋希白昂首环视四周。众人不敢吭声，目光躲闪。宋希白冷哼一声，最后又看向陆妈，说：“周嫩的过人之处有很多，只不当众让人难堪这一点，您就学不来。”

陆妈呼吸一凝，慢慢皱起眉头。她确实一直以来都极力奉承宋家，但他们陆家也是一方权势，宋家二主是惹不起，但宋家小辈岂能也骑到她头上？

陆爸这时穿过人群走过来，宋希白这句话他听了也很生气，走到陆妈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正要开口训斥，突然宋妈说话了。

“小白，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还不快跟陆阿姨道歉。”语气很严厉。

“我可以给陆阿姨道歉，但陆阿姨能给周嫩道歉吗？”宋希白不依不饶。

周嫩不希望事情再闹大，连忙拉住宋希白，对陆妈说：“该道歉的是我。我向陆阿姨道歉，是我不会弹钢琴辜负了陆阿姨的期待。”

陆妈冷冰冰地一笑，把不能对宋希白发的火全部撒到周嫩头上。

“周小姐，其实是我问错了，明明就看出你不会。不过我建议你有时间一定要去学钢琴，能提升你的气质和修养。如果你的运气能一直好下去，将来还会出入更大的场合，到那时你的脸面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了。”

“呵。”

宋妈突然笑了一声，刚还窃窃私语的钢琴室猛然安静下来，陆爸陆妈紧张地看向她。只见宋妈两臂叉在胸前，笑盈盈地说：“我家初岚也不会弹钢琴，是不是也要她抽空学一学，提升一下气质和修养？”

糟糕！陆爸陆妈脸色煞白，忙说道：“宋夫人，我的意思是——”

“周嫩虽然不是我家的人，但也是我家看中的人，她会不会钢琴我们都没说什么，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刚说了，我家初岚也不会，是不是要我现在把她召回来，也让诸位指点一番？”宋妈突然火光大盛，锋利的目光在人群中嗖嗖刮过，故意不去看陆爸陆妈。

没人敢说话，室内气氛冷到极点。陆爸陆妈冷汗直冒，这几年太风平浪静，竟然忘了宋妈是个护儿狂魔。

宋希白也被吓到了，周嫩直接目瞪口呆，她本以为越上层的人越虚伪，没想到如此的真实血性，她不禁对宋妈佩服得五体投地，扭头看去，却发现她正冷冷地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