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媒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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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片刻惊愕,满座一时都没了言语。
“老十!你胡咧咧什么呢?!”老九最先爆发了。
“九哥你先听我说……”
“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你也太能咋呼了?!八嫂?亏你想得出!八嫂堂堂的皇子亲眷怎可轻易抛头露面!你是越大越糊涂了!”
“九哥!”
“你要还认我这个哥哥就自此打消了这样荒唐的念头!你这样置八哥于何地?又置八嫂于何地?!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呢?!”
老十不堪他九哥的一顿数落,一下子噎得涨红着一张脸。还是十四适时地出声打断。
“九哥、十哥勿急勿燥!十哥一向直来直往,脑子一根筋儿,九哥何必动了真气?再说十哥也是好意,只是未必想得周全,如何也不能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啊不是?!”十四瞟了一眼老十,“不过,我倒是想听听十哥何来这样的想法?八嫂素来与朝臣不怎么相熟,就是与八哥过从甚密的几位大人也不过泛泛,怎么就能说动那张廷玉呢?老十,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今儿个你总也要先说个明白。不然,别等八哥罚你,就是咱们兄弟几个也定饶不了你这信口开河的莽汉!”
“嗨!”老十大掌重重拍在大腿上,羞愧地摆了摆手,“是我的过错,没有说清楚!怪不得九哥骂!八哥可别在意,十弟先给八哥在这里赔礼了。”
说罢,就要离座拜下。毕竟,他这一句话要是放到大庭广众之下,也是足以惹人非议的。老十好歹是从小在皇宫中多如牛毛的规矩中长大的,是非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就说他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句话,就可以陷多少人于麻烦之中,想来他也领会到了。
听到这儿,我才些微的轻吁了口气,想来这老十还真是个没头没脑的愣头青,说话都不打个草稿,太不靠谱了!
“老十言重了!咱们兄弟之间没有这些虚礼!再者,你八嫂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妇人。小十四说得对,你也是好意,咱们兄弟间集思广益本该如此。”胤禩连忙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老十快快起身,脸上依然挂着沉着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应有的尴尬,可话里的威严却已透了几分,“不过,老十你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也该有个九九。今儿个的事儿若是让旁人听了可就不是这么好了的了。到时候,你不是让我为难吗?!”
才生生忍下了老九狂轰滥炸地一顿抢白,老十早已耐不住了,急于为自己辩解。
“八哥,弟弟我并非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是这半天没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哦?”胤禩闻言,饶有兴味地含笑望了我一眼,见我也满脸疑惑,复又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倒真要听听你的理由了?如果真有那么点意思,今儿个倒是咱们误会了你。”
老十一听胤禩有此一言,立马来了兴致,从未有过地据理力争,滔滔不绝起来,脸上洋溢着少有的雀跃与得意。
“难道你们忘了那年英吉利的黄毛小子们来咱们大清觐见,便是张廷玉和八嫂二人在一旁跟访的,还是皇阿玛特指的呢!我听我家紫瑛说过,八嫂和那张大人经常一处共事,好像有几个通商条令还是八嫂出的点子,皇阿玛竟当面夸赞了好一番呢。你们忘了当时那些礼部的老头子们脸色有多难看了?!想来张大人恁地聪明,眼界也非寻常泛泛之辈,和他老子一样,是见过大世面的,总会高看八嫂一眼的。又有这样难得的交情,想来总比旁人好说话儿。再者说,八嫂也好歹是个女人家的,闲来东扯扯西逛逛,没事给人说道说道做个媒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啊!怎么说这也是一番好意,张廷玉他还能如何不识好歹!”
我的心随着他毫无章法的长篇大论,渐渐兴起了一丝无奈,暗暗摇头。
“诶!还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皇阿玛向来对八嫂另眼相看是真,想来他一介儒生再清高还能眼高于顶吗?虽说这张大人谁的帐都不买,可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道理还是明白的。与其要寻个牢靠的说客,倒不如是个局外人,对谁都说的过去。”
说到这儿,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只是谁都不愿意点破,一双双征询的眼神齐刷刷地瞄着座南朝北的正主儿。却只见他缄默不语,垂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时而又略有所思地凝视着某个角落出神。
“晴儿怎么看呢?”
终于还是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察觉了所有的眼睛都满怀兴奋地注视着自己。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有一点,也许你们并不了解。张大人为人严于自律,恪守己则,不是一个轻易就可松口的人。而且……而且他志并不在朝堂权位之上,心亦不在此。他是断不会为了任何人的薄面而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的。无欲则刚,这大概就是张大人为何一直被万岁爷青睐不已,在万岁爷心中脱颖而出的缘由了。这样的人,无欲则无惧,无惧亦无忧,因得坦荡二字,任何人都左右不得。”
我言尽于此,并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我必须承认,这样的一个人是如神祗一般的屹立于朝堂之上,值得被众人所嗟叹与膜拜的。我亦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被难以自持的心魔所驱使,唯独他。他的清心寡欲,让他独独屏蔽在了一切喧嚣之外。也许在我们的初识一夜,我就应该醒悟到,只有这样的性情才能够得到永恒的洒脱。世人只道是他独具慧根,通晓处事为官之道,却不知这一切皆溯于他与世无争的心境。
这一番对衡臣为人为臣的感慨,已大致透露了我对此番议论的抵触。我真的不愿为我们本该清纯如水的情谊蒙上世俗的风尘。我不知道,这样究竟是亵渎了他,还是辜负了他对我的诚挚相待。无论是哪一样,我都不愿看到。
“无欲则刚……无欲则刚……”
在我从无限灰暗的深渊中得意喘息的时候,转首间,胤禩就是如此茫然地微颔项颈,呐呐地自言自语。
好一会儿,十四霍地站起身来。
“八嫂句句说得实在,一针见血。倒是咱们几个兄弟从未琢磨到的。况且,这说法虽然新鲜,但细细想来,大有深意在其中。八嫂果真识人不凡,这道理说出来都让人受教良多,难怪皇阿玛都说八哥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京里哪个女人能够及得上八嫂半分的见识!有戏!如此看来,我瞧这事儿有戏!就凭八嫂的这份不输于男儿的才识与见地,相较于那张廷玉又如何!”
呸!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我说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精力,全都成了废话,做了无用功,你们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啊!整个儿一个榆木脑袋啊?!说来说去,怎么就又绕了回来呢?!那我刚才这么半天都在和谁说话呢?!敢情是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呢?!
识人不凡?!我这哪里是什么本事,不过是几百年后人人都能略得一二的评论,哪里轮得上我?!
还不等我开口,胤禩即时出声打断了几个兄弟三言两语地议论。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往后,再不可有人提起。”
“八哥……”
“行了!就这么着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的异议。”
胤禩果断地摆了摆手,言语里有了些不耐。而我的心却在这一刻触动了,只为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设想。他原是不想让我两难的吧,所以连一句争取都不愿勉强于我……
那日之后,我再没听人提及过关于那天的分毫。只是不经意间,间或看到胤禩不自觉地手执书卷怔忡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眼中一片恍惚的纷乱。
静夜里,异常激荡的欢愉后是我们滚烫交缠的躯臂。
“晴儿……若是……若是……他日……我败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预警的晶莹顺着眼眶缓缓淌下。
枕下,早已湿了一片,不规则地蔓延开来,心随之一阵张皇。
然而,手里只是将他的自背后紧紧环于身前。
“……我应承你……”
不是没有想过成败得失,只是当一切临近的脚步越发清晰之时,恐惧竟史无前例的得到了升华。
这样震颤的夜究竟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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