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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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宫中一纸圣谕赐婚张李两家,一派喜气。
不过一天的时间,府中已经收到了婚宴的请帖。我深知这必是向来张扬的李光地之所为,因为张家一向自制且低调,断不会公然邀请各路王公贵族前来赴宴。不过,宫里康熙的反应倒是令人意外的。不仅并不责备,反而欣然应允必在当日也送上自己的厚礼。这一举动又令所有人都妒红了眼,更加肯定了康熙对张廷玉一家的看重和信任。也料想得到,张廷玉的终生大事确实牵动了帝王心。张廷玉的主动求婚不仅令康熙解了长久以来的心事,而且又以康熙为名做媒,也令康熙在汉臣之中的威信越发崇高。康熙乐成其事,岂能不快?!
这样说来,康熙当然希望此事能够办得红火,办得漂亮。
“这李光地果然是个有眼色的啊!这其中的曲折也就只有他能够窥得一二了。”
我放下手中烫金的宴帖,复又拾起南郊的规划图纸。仔细地在心里描摹着纸上的每一个亭台楼阁。显然,它倾注了设计者所有的智慧和用心。在复建之初,我就强调过南郊别庄要完全效仿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而行。特别提出了大学时候去苏州沿路观光时看到的“框景”和石林的工艺。除了别庄后方的一大片梅林以外基本上全部呈现出一派水榭环廊的苏州园林风貌。这不仅是为了我的个人喜好,更重要的是为了小篮子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我能够给她的,能够弥补的也许就只有这么多了,哪怕她再不得见,我也要让她所拥有的丝毫不逊色于人。
“这图纸倒画得精巧,金老板识货,哪里找来了这么个能工巧匠!”
我兀自啧啧称奇,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的每一处别致的设计暗叹不已。
“回福晋的话,这园子的修葺一早就被九阿哥给包办了。”
“哦?”
情不自禁地挑眉相睇,我手中画纸微合,随即又递给了回话的拜唐。
“九阿哥的心思向来是最合我意的,也难为他有这么个好本事了。喏,去把这图纸交回金老板吧。算起来这修建也有一段时日了,让他还是要催一催的,眼看何大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也好向他有个交待,让他对我的安排放心。”
“嗻!奴才遵命!”
拜唐才出了门,胤禩就后脚转进了屋。
“有些事儿你交给他们做也就是了,何必事必躬亲呢?”
一席藏蓝的长衫,袖口衣襟处皆是紫薇藤的细密刺绣,更衬得他的风姿翩翩,我一时忘情地莞尔。一个不慎,被他拉上了偏房的软塌歪在了他身边。
“想什么呢?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我颔首微微一笑,也不理他。
“明日张李两家的婚宴可要参加?”
胤禩拧眉思索,许久才开口。
“还是走一趟吧。看皇阿玛的意思也是如此。四哥和老十三都给收了帖子的,以老十三和张大人的交情,应该都会亲临的,我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只是这贺礼倒是不好送了。”
“哦?这是为何?”
我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晴儿想啊!皇阿玛金口一开,这厚礼总是要博得头筹的。咱们这礼轻了失颜面,重了恐怕又让人拾了口实,万一再被人挑唆到皇阿玛那里就不好了!”
我闻言轻拍了拍胤禩的手,起身从铜柜中取出了四方大的檀木锦盒。
“这……”胤禩登时立起了身,张望道,“这是何物?”
我也不答它,只管打开了铜锁,塞入了他怀中供他把玩。
“你可不要奇怪!你手中的这套玉饰是我前几天得了信儿,特意让京中最好的玉匠赶制的。那花样原是一种西方罕见的植物——四叶草。传说这四叶草是夏娃从天国伊甸园带到大地上的,花语就是幸福。西方传说中的夏娃就相当于咱们东方人眼中的女娲。其实这四叶草本名是苜蓿草,一般只有三片小叶子,在十万只苜蓿草中才可能发现一株是‘四叶草’,所以四叶草也是幸运的象征。它的每片叶子都有着不同的含义——名誉、财富、爱情还有健康,人这一辈子一旦拥有了这四样,也算得上是一种幸运了吧?!”
我执起一柄玉簪,手里摩挲着它的叶瓣,轻声解释道。
“你瞧,这第一片叶子代表了真爱,第二片代表了健康,第三片代表了名誉,第四片代表了财富。”
望着胤禩一旁低垂的眼眸,我欲言又止,悻悻地止了声。
好一会儿,胤禩才抬眼相觑。
“这贺礼可是任谁也挑不出错儿的……这么好的玩意儿,怎地也不为自己置办一件呢?”
我怔忡一瞬,又含笑摇了摇头,双手接过锦盒,重新摆置了好。
“我也不过一时兴起,想着给一对新人讨个喜。”
面朝铜柜,背身榻沿,我手触柜中那一格画轴,心下黯然。
胤禩,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这传说的全部。
人们总说,找到了四叶草就找到了幸福。
那是因为三叶草的一叶草代表希望,二叶草代表付出,三叶草代表爱。
而稀有的四叶草就是幸福。
四叶草的意思是,即使你付出了,希望了,爱了,也不一定会找到幸福。
只有拥有了四叶草,才拥有了真正的幸福。
我们不过都是在幻想着那些残缺幸福的痴梦人罢了。
我已经有很多年不再做梦了……
只怕自己无意的呓语成为你幸福的负担……
“格格,您整日对着这画,可看出了什么门道来?”
我撇撇嘴,不顾安茜一旁的打趣,一双眼睛仍然一瞬不瞬地上下前后地打量着这来之不易的画卷。
许久,才一手捏着酸麻的肩膀,在案前垂头嘀咕。
“今晚,爷怕是要晚归了……”
“可不是!听说这几日张李两家结缔的喜事京城里已经人尽皆知了。万岁爷开恩,今儿个可是要好好闹一闹了。”
我怔怔地望着那一纸流动的神韵,久久移不开眼。
这《岁寒三友》到底暗藏了怎样的玄机呢?
画已握在手里有些时日了,无论我怎么思前想后,就是无法解读这画中的意味。按理说,当初就是香港佳士得拍卖会上的这匹“黑马”启动了我的穿越。我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寻找它的踪迹,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这大半时日的考量仍然没有个结果。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自觉地,我的手指轻拂过那绽放的梅瓣,一片一片地钩络,一朵一朵地描摹。这便是这阵子来我每日呆坐时最习以为常的,似乎不知不觉间便已将这细密的笔画深深烙印在了心理。
手指轻触着,我不禁眯起了双眼。
“安茜,晚间咱们去爷的院子里走一趟。”
安茜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有些糊涂了,应声哦了一句,随即似有所悟地追问。
“格格是要去看咱们的白梅么?可现在眼看着天儿也暖了,怕是不够瞧的了。倒不如……”
我缓缓摇了摇头,依然敛眉凝神。
“带上这画就够了……”暗自冥想多时,我才悻悻地开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到底是什么呢?”
我屈指轻叩案角,难道果真是差了一个题字吗?
就如令仪所言,我终究还是差了这一步,少了这一笔?
可那题字明明是出自乾隆年间张若霭之手,难道真要我苦苦等到彼时?!
这一细想,眼看天色就暗了下来。
“安茜,什么时辰了?”“格格,已经戌时。催您几次了,您都不理。”身边人转身吩咐了门外丫头几句,才又开口,“饿了吧?饭菜这会子怕是都冷了,我看还是热热吧。没的再凉了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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