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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金辉世家的地勘报告出来了,那块地地表平均七米以下都是细粒花岗岩,地下六十米深处无暗河溶洞,每平米最大承重达到3000kpa,相当于混凝土地基标准,不用打桩基,稍加平整就能直接起楼。

七米的深度刚好做双层地下停车场,车库能卖钱还不计入容积率,有助于提高盈利。

消息传来,冠宇地产的人都笑话那前任开发商,说他定是土财门外汉入行被手下人联手坑了,篡改地勘报告忽悠他打桩基,好从中捞钱,贪心遇黑心,狐狸变傻逼。

可惜这意外的利好没能改变集团董事会的意见,依然认为金辉世家原房屋设计容积率过高,已售房屋太多,而鹊州房价增速缓慢,撤县设区更是八字还没一撇,砸出几亿去赌一个镜花水月风险太大。如果帅宁坚持做那两个项目,集团还是照原计划只投入4个亿,说白了要让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帅宁收到董事会的信函,当场揉个稀巴烂。

以前二哥要创业,父亲毫不犹豫给他十个亿,还说允许他失败两次,结果二哥经验不足投资不当,搞得血本无归。父亲不但不怪罪,后来照样让他管理冠宇金融,放心将几百上千亿资金交给他操控。

如今她不过想多拿几个亿的投资,董事会那帮老乌龟竟处处设卡,归根结底就因为父亲不重视她!

这是父亲的陈年顽症,她不指望老爷子能痊愈,但费尽心机口舌才争取到的职位可不能轻易出让,没奈何还得去求求他。

周末她收到继母邀她回家吃饭的电话,顺水推舟来到帅冠宇的宅邸。

父亲刚从欧洲回来,她到家时他正在书房与几位外商谈生意,一小时后散场。她站在二楼俯望中庭,见帅冠宇和助手们笑送宾客出门,明明与她四目相对却没有任何反应。

女儿已进入集团工作,他这做父亲的本该向生意伙伴引见,竟还像从前那样睁眼瞎似的把她晾在一边,不就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吗?

帅宁好似发怒的河豚胆气膨胀,朗声呼喊:“爸爸!”

声音如花盆落下定住人们的脚步,凝神之际,她已轻快下楼,笑容可掬地来到客人们跟前,用英文向他们问好,同时做了自我介绍。

她要抢戏,帅冠宇也不好拦着,助手向她介绍说那几位挪威商人在欧洲开设连锁酒店,冠宇集团有意与他们在该项目上达成合作,拓展在欧的餐饮旅游业务。

过去哥哥们都在,家族生意轮不到帅宁插手,而今时移世易,她不再甘居人后,定要为自己争一席之地,落落大方地与外商们攀谈起来。

“我在冠宇地产任总经理,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管他生意成不成,总要让更多商场上的人记住我,我是爸爸仅有的后代,今后他的事业都是我的。

帅冠宇不冷不热看她表现,只求她别说错话害他丢脸。送走客人,帅宁挽住他的胳膊询问项目详情,刚挂上去的手马上被他轻轻挥开了。

“刚开始谈,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温和的搪塞刺痛帅宁,她的脸皮是城墙,父亲就是攻城锤,从小到大都用轻视伤她的心。

倒回去一年她铁定一走了之,此刻不行,隐忍着耐到饭桌上。厨师精心烹制十几道菜,用餐的只有父女俩和继母周玉贤。

帅家现在人丁凋敝,帅冠宇受此打击迅速衰老,染得乌黑的头发和皱纹密布的脸格格不入,神色也添了暮气。

帅宁来上海后周玉贤隔三差五叫她回家,说帅冠宇很想念她,她早知这是后妈为充贤惠撒的谎,父亲重男轻女,当她是赔钱货,从不亲自联系。本以为哥哥们不在了情况会有改观,如今看来一切照旧。

桌上太安静,周玉贤很别扭,不住劝帅宁吃菜,变着法儿地对她说亲热话。

我行我素的帅宁受不了这拘束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恳求父亲加大花果岭和金辉世家这两个项目的投资。

帅冠宇有条不紊夹菜吃菜,恝然道:“投资额是董事会决定的,我也无权更改,花果岭项目一开始就不被看好,你还是放弃吧。”

帅宁有力还击:“花果岭是大哥评估开发的,您那么信任他,怎么又变卦了?”

帅冠宇动作稍稍停顿,眼神更显沧桑。

“如果由你大哥亲自操盘,股东们当然有信心。”

他触景生情缅怀爱子,却不知这么做有损女儿自尊。

帅宁不顾继母眼神哀求,放下碗筷质问:“我让你们没信心了?那您干嘛叫我回来上班?”

她怒火中烧,觉得曾经缠着父亲乞求工作机会的自己像个笑料,父亲答应她纯粹出于可怜,没对她寄予任何期望。

帅冠宇老嫌这女儿顽劣,但自认对她爱护有加,同她说话都很讲分寸。

“你缺少工作经验,还需要历练,先去帮你姑父做事吧。”

提起万洪波,帅宁怒火登时窜高八丈,炸出一声:“不!”,吓得周玉贤失落筷子。

她任性发作是常态,帅冠宇不吭声,听她愤愤抱怨:“姓帅的为什么要在姓万的手下做事?难道您想让位了?”,才蹙眉教训:“你这丫头说话太没分寸,难怪你姑父说你做事鲁莽,动不动伤老员工感情。”

帅宁料到万洪波会告黑状,呵呵嗤笑:“我伤害谁了?张珂吗?哼,他平时油水捞得可欢了,这次让他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他很恼火吧?”

帅冠宇经商信奉“舍得”二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要底下人办事能干,多分几杯羹无所谓。明知张珂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仍责怪帅宁处事失当。

“他是你姑父的外甥,你多少得给你姑父留点情面。”

帅宁脸撇一旁,奰怒道:“冠宇不是家族企业,不需要裙带关系。”

她的作态都在帅冠宇意料中,本着慈父的心同她说理。

“你大哥在世时也很倚重他。”

“大哥太宽仁了,我就容不下谁在我碗里抢食。”

“当老板就得大方。”

“那得利的人也必须知道感恩,反客为主,我心里不舒坦。”

“你呀……”

顽石不可琢,帅冠宇放弃教导,目光落向饭碗。周玉贤灵巧地夹来一箸菜,盼望争执能就此打住。

帅宁不肯甘休,公然问:“是姑父带头反对的?”

见父亲否认,疑惑立刻转为认定。

“他在董事会有那么多拥趸,不用亲自开口,做做暗示就行了。”

责难陷入寂静中,周玉贤见丈夫眉宇间的沟壑加深,唯恐他发火,忙调来一道菜肴让帅宁品尝。

帅宁看谁都碍眼,扭头断喝:“小妈你别插嘴。”

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称谓称呼周玉贤,从前两三年才见一次,说话用“你我”也能对付过去。

她的生母在世时,周玉贤就与帅冠宇有染,做了五六年的二奶。帅夫人看得开,愿意与小三共侍一夫,儿女们也就顺其自然没憎恨第三者。

帅宁对周玉贤没有恶感只有蔑视,打心底里认为她就是父亲的妾氏,即便上位也来路不正,叫她“小妈”就是内心想法的映射。

周玉贤精心保养的额头起皱了,情态僵硬敢怒不敢言。

帅冠宇拍案大怒:“什么小妈,你太没教养了!玉贤是在你妈妈过世后才嫁给我的,跟我结婚十五年,就是你的母亲!你必须尊敬她!”

帅宁言行乖张,头脑却是水里的肥皂滑溜溜,自知口误,连忙退让道歉:“是,对不起周阿姨,我在跟爸爸说正事,请您别打岔。”

周玉贤不便苛责她,端庄地为自己解嘲,跑去厨房取煲汤。

和父亲单独相对,帅宁进一步示弱央求:“爸爸,您真的不肯帮我?”

帅冠宇闭眼按摩睛明穴,沉缓声明:“我说了,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我必须公事公办。”

帅宁提出具体请求:“那让我用公司的资质去贷款。”

“不行。”

“您借钱给我,算我个人投资。”

别看她挥霍无度,实际上所有开销都要经过父亲派遣的理财顾问审核,一次性支取现金的权限不超过300万。

帅冠宇的理念是女儿迟早是泼出去的水,婚前让她尽情享受,购买的个人财物全当做日后的嫁妆。所以钱可以随便花,做点无伤大雅的小买卖也行,却不能打着冠宇集团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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