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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新添章节

长陵走?了?一整路都没?能把那口气?捋平。

恰是此时,她临近荆府看,看到荆无畏的车驾驶出府去,往宫城方向而去。

她眉目稍凝,询了?门口的管事,才知荆无畏是皇帝传召,入宫赴宴。

长陵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凭空蹿出一个想法:是了?,要见沈曜未必要靠别人,皇宫大院,我自?己出入又有何难?

出入皇宫对长陵而言确实不算难事。

从前她飞檐走?壁、潜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皇宫再是守备森严也不会比遍地守军的营地更惹人注目——就不要提她非人般的轻功,无月之夜,翻过几道宫墙连树上的乌鸦都没?有惊动。

皇宫虽大,但天子?设宴,自?然该朝人多的地方走?。

她越过中左门,隐在树后往前方望去,钟鼓既设,往来宫女举壶端盘,看来沈曜就在这?座殿宇内办宴。

姓沈的让叶麒在侯府开小宴笼络西夏武林,就不知这?春和殿内又坐着些何许人?

长陵正犹豫着如何接近,感觉到后头不远处慢下的脚步声,她略略转眸,头也不回地朝后一弹指,针眼准确无误的钻入一个宫廷侍卫的穴道中。

五步远的位置,那侍卫甚至没?来得?及拔刀,整个人就仰面一倒,昏死过去。

长陵瞟了?一眼地上人的身量,毫不客气?地扒下他的衣服,末了?不忘将人往树上一塞,摘了?帽子?,不疾不徐混入人来人往中。

她一个外头混进来的,还不至于敢在人堆中逗留,所幸这?会儿宫人们各有各的忙,看正门外颇多守军,她便绕到后方的御花园,隐在离窗较近的树下,凭着绝佳的耳力能听?到里头是何光景。

殿内大部分?人都在阿谀奉承的谈天说地,除了?荆无畏之外,其他人的声音也都不认得?,但话题围绕着“东夏西夏”、“武林大会”、“清城院”之类的,却是与这?宫宇有些格格不入了?。

“此番西夏诸多门派愿意投诚东夏,实在是可喜可贺,于皇兄而言更是如虎添翼啊。”

“皇叔说的不错,一旦西夏武林失了?这?些左膀右臂,今年武林盟主之位,必还是由?我们清城院所斩获,到时皇上亦可借此进一步瓦解魏行云在武林盟中的势力,将中原武林牢牢握于手中……”

“只是莫院士年龄所限,不能参加大会,近年来清城院的年轻弟子?尚未成气?候……现如今,不知有谁能够胜任此位?”

“荆将军之子?乃是上科武举的状元,听?闻这?两年在军中磨砺,武艺亦精进不少……若是荆公子?能够参加,自?然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他们说的越起劲,长陵听?得?越是糊涂——说话的几个应当都是姓沈的,说起来这?些“皇亲国戚”聚在一起不谈国家大事尽说武林大会,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一点?

有人咳嗽了?一声,说话的声音缓了?下来,丝竹舞乐奏响而起,既然正主没?有延展话题的意思?,众人也就不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了?。

长陵听?到有人急急从大门踱进内殿,躬身说了?声“禀皇上”,随即变成了?细弱蚊绳的窃语,想必是在和沈曜说什么私密的消息。

她冷然望着窗面上的倒影,脑海里骤然浮现当日?在泰兴城伏龙河前的场景,还有那一句“都是杀人,何来贵贱”,压在心底的恨意无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长陵握紧刀柄,心道:若就此将他杀了?,也未尝不可。

但她心中升起了?一丝犹豫——出刀之时,总该让沈曜知道自?己是死在何人手中……此时此刻,真是报仇的良机么?

就在这?时,内里忽然传出一阵喧哗,有人惊呼一声“保护皇上”,殿堂就像炸开的锅,尖叫声和兵刃相交之声瞬间混乱地搅在一起。长陵心下一震,不由?往前迈出几步,自?窗缝内望去,眼见一拨红衣舞女以长袖缠住那身着龙袍之人,便知这?些“同道中人”捷足先登了?。

然而这?些不知打哪儿来的刺客杀伤力实在有限,未能在御林军赶进来前把沈曜掐死,只稍一眨眼的功夫,有人持刀入殿刷刷几下将夺命的袖绳斩断,道了?声“速送皇上离开”,便看几个身手不凡的羽林卫带着沈曜从后窗一跃而下——自?己送上门来。

情势如此逼仄,带皇帝逃跑的那几个人根本来不及细看,只把长陵当成是前来护驾的侍卫,正要从她身侧绕过去,其中一人忽觉不对,回头多瞧了?她一眼,“不对”二字尚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隔空一掌劈晕在地上。

其余几人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操起手中大刀斩来,但长陵却根本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转瞬之间将沈曜周身一圈人放倒,沈曜孤立无援,面对这?样身手骇人的刺客,唯有惊恐后退道:“朕不知你们是受何人指使,但若朕有任何闪失,你们就是犯了?诛九族之罪……”

“九族?”夜太黑,她看不清眼前人是何模样,只步步逼近,“沈曜,我本来还不想让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现在看来,也没?有废话的必要了?……”

听?她直呼自?己名讳,他不由?颤声道:“你、你是谁?”

“九泉之下,会有答案的。”

寒芒一闪,伴随着眼前人的一声惨叫,鲜血飞溅,长陵看到被手中利刃劈开的脸上掀卷起了?一层面皮……用以易容的人皮面具。

他不是沈曜!

与此同时,感受到一道凛然刀光直射而来,她极快地一闪,身后的假山“砰”一声被这?一刀劈个粉碎。

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自?窗内翻身而出,长陵只用余光一瞟,便认出了?来人是符宴归。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晃,便即掠身而出,符宴归提步追上,两人一前一后犹如两道疾风将一众宫中侍卫远远抛在身后。

符相的腿下功法比想象中来的高超,长陵自?诩轻功不俗,但被他穷追不舍地绕了?一段路,不仅甩不开人还有被赶超的趋势……最要命的是,以她现在的体力撑不了?太久,姓符的看去倒是游刃有余。

长陵心中难免焦躁起来。

沈曜这?厮不知是要给谁挖坑,叫人乔装打扮引鱼上钩,偏偏让她撞上了?枪口。

她是进宫刺杀不错,但人没?杀着还被当成始作俑者,也实在是点背了?,这?要是被符宴归逮住了?,还真是有嘴说不清——毕竟那个倒霉替身的脑袋是她摘下来的。

念及于此,长陵顿住步伐。

与其耗尽力气?,倒不如在此以前将此人一并除之。

反正沈曜的鹰犬,也不会是什么善类。

见她忽然停下,他敏锐止步于三丈之距,望着前方这?个侍卫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一股腾腾杀气?弥漫而来。

符宴归见过无数高手,能在一刹之间散发出如此压迫劲力的,却是鲜少有见。

此时他们站在一处偏宫庭院内,宫中的几路人马尚在外圈寻捕刺客,符宴归并未鲁莽上前,只道:“从不知七杀堂中有阁下这?般身手的人物……敢问阁下是几堂主?”

长陵心想:怎么又是七杀堂?莫非那些舞女也是荆无畏派来的?听?符宴归的话意……他早知有人会指使行刺,敢情这?宫宴的坑……竟是给荆无畏挖的?

她听?出了?符宴归的斡旋之意,便哽了?一嗓子?,沉声道:“区区七杀堂,还不配差遣我。”

符宴归闻言,果然生出了?两分?忌惮,道:“阁下自?是高人,但恕我不能放你离开……若阁下肯在御前供出幕后主使,符某保你性命无虞。”

看来姓符的是认定自?己也是荆无畏请来的杀手,但他一边说着“保你无虞”一边举掌之举……真以为她背对着他就瞎么?

长陵不动声色地酝酿起内力——转身之际,就意味着暴露身份,只是,以符宴归深不可测的功法,她真有一招得?手的把握么?

感觉到逐渐朝这?偏院临近的脚步声,长陵不再迟疑,将手中兵刃往后一掷,精准无比地砸向符宴归。他早有防备,蓦然拔地躲过,一掌“泰山压顶”攻袭而上,却在长陵待回身时怔住了?。

是她?

就在这?时,突见一柄折扇见缝插针地拦在二人之间,虽说力量不大,但却恰到好处地让符宴归暂时撤了?掌。

折扇在空中兜了?个小半圈,回到了?来人的手中,那人笑盈盈地往前走?来,冲符宴归一笑,“符相好兴致,竟亲自?来追捕刺客……”

说着,他将长陵拦在身后,站到符宴归跟前道:“我是不是来的不合时宜?”

符宴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长陵,既而转向来者:“不,侯爷来的及时,我正想听?一听?荆姑娘的解释,为何她会夜闯深宫,行刺杀之举?”

“皇上既非皇上,刺杀又怎能算是刺杀?”叶麒摊开扇子?摇了?摇,“这?一点,你知,我知,这?位姑娘又如何会不知呢?”

符宴归眸光微微一闪,“如此说来,果真是侯爷的人,侯爷才会将今夜之计透露给她?”

“她既然是符相从五毒门带回来的人,又口口声声称是订了?娃娃亲,怎能说是我的人呢?”叶麒转身看向长陵道:“想必是今夜你听?了?我府上七杀堂刺客的招供,知道荆将军有危险,这?才跟着他入宫来的,对不对?”

长陵再迟钝也知道叶麒是在为自?己开脱,她虽未作声,但亦未出言否认。

“知道荆将军有危险,何以会对皇上动刀?”符宴归说着审问的话,嘴角始终噙着一缕笑,“侯爷怕还是不知道,殿中的替身,已?死在她的刀下了?吧?”

叶麒微讶地瞥了?长陵一眼,道:“喔?有此等事?这?我倒没?有想到……按理说,今夜这?一局本是符相的手笔……或者,符相想要把她带到皇上跟前询问,还是想让大理寺介入,仔细查查她的身份?”

以退为进、暗带威胁之言,符宴归岂会听?不出?

他面不改色的改口道:“侯爷说笑了?,皇上该询查的应是七杀堂,与荆姑娘有何关系?”

叶麒轻笑了?一声,“这?世上聪明人不多,明白人更少,符相一人占了?俩,实属不易啊。”

符宴归故意忽略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长陵温言道:“方才不知是你,险些对你下了?重手,下回若再有这?般情况,还望姑娘早一些表明身份。”

长陵稍稍愣住,她有些难以置信他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见她没?答话,符宴归也不勉强,而是转头对叶麒道:“大内侍卫很快就来,在下还需回去善后,就劳烦侯爷带荆姑娘离宫了?。”

符丞相恢复了?那一副随和姿态,撂下话后果真没?有耽搁,走?的时候顺带还支开了?一路羽林卫。

叶麒拉着长陵上了?自?己的马车,即使宫中出了?这?等事,依旧无人敢拦贺侯的车驾。

长陵一路上都没?有吭声,既未解释自?己为何入宫行刺,也没?有问他为何出现。

叶麒等了?又等,终于憋不住问:“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么?怎么不告而别?我本来还担心你没?法和荆无畏交代,想让七叔去荆府给个信,听?说你往皇宫方向去,我实在不放心,才走?了?这?一趟……”

她别过头,望着金陵城空无一人的街景,没?有答声。

叶麒能感觉到她似乎在生自?己的气?,但他没?想明白她生的是哪门子?气?,回想了?一下在屋中最后一段没?说完的对话,她好像十分?介怀他将折扇给了?付流景一事。

他望着她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去追查大公子?的死因,只是我那时年纪尚幼,贺家中又有太多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自?顾不暇,身边可用之人更是寥寥无几……而将折扇给付流景,是我允诺大公子?的事,也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我也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就此销声匿迹……等到我能在贺家站稳脚跟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有太多痕迹都被抹去,能查到的实在有限……”

听?他把话说到此处,长陵终于动容,侧过头对上他的眸,心道:是了?,我竟忘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后来……又性命垂危,又怎能要求他那么多。

但她终究……意难平。

叶麒见她眼中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姑娘为何总问我越家的故人和旧事?还有你今夜……为何要行刺皇上?”

“皇上?”长陵深深吸了?一口气?,“荆无畏会派七杀堂去对付你和沈曜,你和符宴归假作不知,请君入瓮,倒是一派忠臣模样。”

叶麒心头莫名一跳,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是谁?”

长陵反问:“你呢?早就不是孩子?了?,现在的你,又是谁?”

这?语气?给人一种?没?由?来的熟悉感,叶麒浑身一僵,指尖凝固在半空,一不留神被她抽开了?手,马车未停便跳了?下去。

等他回过神来,掀开车帘时,寂冷的长街空无一人,哪还有她的身影。

*****

长陵独自?一人在秦淮河边坐了?一夜。

这?一日?的突发状况接踵而至,她更几度因一时冲动而把自?己置身险境。

直至此刻,仍有太多的困惑缭绕于心——大哥之死的真相、东夏诡异的朝局、几次三番纵容她的符宴归以及……敌我难辨的叶麒。

哪怕是在殿外听?到的那些,都让人匪夷所思?,看不清摸不透。

但经过今夜,她更深刻意识到……报仇已?非一刀一剑一抹脖子?那般简单之事。

若是荆无畏就此被扳倒,那么身为“荆南絮”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缕霞光映在河上,被揉碎成粼粼波光,长陵微眯着眼,发觉天亮了?。

她还是决定先回荆府观望。

不料刚把马塞回马鹏,就听?到外头的小厮道了?声“老?爷回来了?”。

她跃上墙往看去,果然看到荆无畏下了?马车,匆匆步向书房,身侧跟着朱一和郭四。

长陵心道:符宴归设了?这?么大一局,他还能这?般全身而退,看来这?老?狐狸殊不简单啊。

她点足而飞,轻轻巧巧地落在书房外的树上,听?到里头隐隐传来荆无畏的声音:“七杀堂行刺失败,好在我们早有防备,让符相白算计一场。不过,纵是这?次能将此罪名推到杨子?涛身上,我们也就失了?杨家的支持,而皇上终究是起了?疑心,之后更要步步为营,不可有任何差池。派人亲自?将此信送到灿儿手中,交代他务必留神……仅此一事,符相定还有后招。”

“是。”

荆无畏又道:“还有,天下武林大会在即,盟主之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否则所有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提醒灿儿,当务之急除了?稳固兵力之外,此事也不可松懈。”

“明白。”

长陵眉目一凛。

他口中的“灿儿”就是荆家的长子?荆灿,只是不知为何连荆无畏也如此着紧武林大会。

长陵又在树上停留了?一会儿,忽听?他问道:“对了?,絮儿可还在府内?”

回到北厢后,没?来得?及换一身衣裳,荆无畏后脚就到了?。

“你昨夜上哪儿了??”老?狐狸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肩上,“怎么受伤了??”

长陵区分?不出这?话中是真的心存关怀还是审问。

贺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多半是瞒不过这?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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