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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她独坐着。稍稍别过目光,再回头,便瞧见镜子中她身后的人了。
青音吃了一惊,猛地起身退去。怕倒不怕了,她仍低声呵斥他:“你是豹子还是猫?走路竟这样轻的。”
“难不成要昭告天下?岑六小姐闺阁遭亲哥哥夜闯。你情愿的话我倒无所谓。”岑滞云朝她伸出手臂去。青音意欲躲闪,哪里敌得过他。二人厮打着,末了乱了吐息,仍是教他捉住了。
青音狠狠道:“你离亲哥哥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是个佯装成她继兄的冒牌货罢了。
原是挖苦,不想听见他阴恻恻冷笑。
“不怪我,”岑滞云散漫道,“怪他们太过无用。”
话不中听,却不偏不倚精准无误。岑家的儿子,在岑滞云以前并无有建树者,甚至有有心人传说是大将军恐是要没得继承人了,几度将岑威气得够呛。
青音背对着他,慢条斯理拿捏好语调:“父亲记挂起你同我来了。”
滞云从身后拥住她,伸手自下颌角去握她的脸。将要得手,被青音用力打开。
他一如既往地满不在乎:“原来如此。”
这份事不关己是真是假?岑青音不由得想。岑滞云,告诉我。
信你究竟值得不值得?
末了终还是上了严鹊娘的当。旁人家里来女客时邀着一同逛了几回园子,又相伴绣过画,教一心愿同小姑子交好的鹊娘如愿以偿了。
拨了大多丫鬟外头去时,她们也讲几句外头不能聊的话。
严鹊娘半句不离岑威,青音听得厌烦至极,道:“老五竟能忍得住不将你打死。”
“我在他跟前自然不会提这些。”鹊娘理直气壮道。
“既是嫁了人,便收心罢。”岑青音并不关心她死活,只不过生而为人,总该有些不经意的恻隐之心,替她管些闲事。
鹊娘却沉默了。
“我待你父亲,已不再如从前那般满腔热诚了。于爱他爱绝的地步,恨他恨之入骨。我想要他死的,却也巴望过他爱我。”严鹊娘道,“你明白不明白?这世上亦有些人,绝非是诸如情啊爱啊这类俗不可耐之物能一语概括的。”
青音顿时想起滞云来。
她道:“我约莫是明白些的。”
青音与滞云,就好似二人的命缠住了,挣脱不开了。并非本意,却又不偏不倚,于一望无垠的死后之境相遇。万籁俱寂,无声无息。
惟有山里的雨始终下着。
姑嫂间散时,青音想了想,丝毫不曾有将她当外人的模样,同鹊娘道:“替我查些事罢。”
商贾之女,严鹊娘办事向来是歪门邪道用尽。最难得的是滴水不漏,能不借岑家的人,自然也不会教姓岑的晓得:“但说无妨。”
“有拨名为‘天命’的刺客,”青音道,“他们究竟效忠于何人。”
寥寥数语无异于交心证明。于青音而言,天命的隐秘之事与她无关,暴露了也不碍着她的事。如若鹊娘的情报网真能查出些什么,那便是她赚到。如此来看,真是桩好生意。
而对鹊娘来说,刚转背她便已浮现起笑意。果不其然,岑青音不是纸一样薄的寻常闺秀,她是一则难以轻易读到底的书,同她父亲一样。
狂喜几乎叫鹊娘坐都坐不稳。
一旦岑六明白她有多好使、同她结交有多便利,她们便能做生死与共的好姑嫂,通气的好伙伴——光想想便教人欣喜若狂。她要靠近那个人,再靠近些,就是要她匍匐在地也可。
待瞧不见青音的影子了,严鹊娘方才出声,使唤下人道:“切莫拿去洗,将六姐儿用过的茶具都好生收起来,送到我屋里去搁着。”
她脸上充斥着阴森而不正当的诡异感,炯炯有神的双目却又泛滥出少女春意。
那便是狂人的友爱。
回了院子,巧鞠搀扶着姐儿坐下,终是忍不住道:“百闻不如一见。五少奶奶同奴才们背地里嚼舌根子说的倒一点不差,有些神神叨叨,是个疯疯癫癫的。”
巧鞠嘴毒,青音也不诘难她。
珍珍呈了茶盘上来。
青音倦了,瞄一眼,手指在左下角那格上敲了敲。水已煮沸了,珍珍立即去洗了茶叶泡上来。
“疯疯癫癫的。脑子却很好使。”青音道。
大严家的女流之辈,少年之身,从前力挽狂澜使得严家收入翻番的。嫁出来当真是可惜了。不过严鹊娘自个儿似是从未觉察过她究竟有多天资聪颖。就这么一头扎进了极其苦的爱恨热潮里。
到底多情善感是女子。
再说了。
狂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青音望向自己手中那瓶小巧玲珑的毒。
-后来岑滞云与姒违尚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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