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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枫旻猜的不错,次日辰时,接到了李睿已死的消息。
不过死的方式,让刘枫旻大惊失色,更痛心疾首。
此前,他已在早朝,将一夜的调查结果尽数呈秉,当然也表达了自己对这次案件元凶的怀疑,并不想就此盖棺定论。
但以顾宗慎为首的部分官员只想尽快撇清关系,便一边夸赞刘枫旻办事得力,一边坐实李睿罪名,让赵文硕不得不先结了案。
这些都是刘枫旻意料之中,意外的是,多出了两名御史来弹劾豫东巡抚,言辞之间硬是将其与侄子李睿与两名兵部官员的死扯上关联。
这一听就知牵强,且并无实证。
可赵文硕竟然信了,或者说是倾向于怀疑,当即下旨对豫东巡抚降级留任,扣减俸禄,择日调查。
刘枫旻虽不认同,但也没有再如五年前那般为提出异议,只是心中对赵文硕不免多了点失望。
明君不应该是如此武断。
可正当他带着这一份悻然回到大理寺,准备重新审查案卷与证据时,忽然得知李睿与自己的亲随张成在互殴而亡。
这简直如晴天霹雳。
待到刘枫旻赶到李睿与张成死亡地点得月酒楼,辰时已过。
头顶的太阳并不炽热,淡淡的光晕散落在刘枫旻身上,却让他汗流浃背。
二楼的天字号的长廊,已被京兆尹与大理寺的官吏封锁,防止百姓因看热闹而破坏可能存在的证据。
李睿与张成的尸体就在距离楼梯最近的号曰柳棠的雅间内。
坐趴在桌子上的李睿露在外侧的脸已被鲜血染红,左胸插着一把匕首,身后另有一处刀上,皆是致命。
而张成则倒在李睿身侧的地上,左肩头与腹部共有四处刀伤,自身的血水混着李睿自上而下滴落的,如浸血泊。
更让人不敢直视的是他圆瞪的双目,冰冷的瞳仁中仍存着愤怒与惊骇,好似在死前看到了什么超乎寻常的事物。还有那一双僵硬的手,仵作查验指甲缝隙时,着实费了些气力才将其筋骨松平。
此时,酒楼老板正脸色惨白的束手立在京兆尹身旁,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老板身旁另有一人,约莫二十有几,五官端正,算得上白面书生,一身灰色长袍,质地是锦缎中的低等,细微的螺纹上染着大大小小的暗色血滴,左边的胳膊绑着绷带掉在胸前,硬是骨折,腰间悬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刘”字。
他站在雅间门口,整个人脸色阴沉,极为疲惫与不安,时不时屋内斜睨一眼,每一眼都带起额角的青筋凸显。
正当他转向京兆尹,欲开口时,忽见楼梯上来一人,神情立时哀痛,飞快迎上,略带哽咽道:“公子,你可算来了,张成他死了。”
刘枫旻见到眼前人也是一惊,连着音调都变的高扬,“刘琪?你怎么也在这里?”
刘琪哀色更重,“昨夜小的与张成约好了一起喝酒叙旧。我和他都是自小便侍奉您身侧的人,关系也亲近。自您回了豫东老家,留小的在京都看护宅院,平日里再难见面。这次,张成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喝上几杯。可谁知碰到了巡抚的侄子。李睿得知您重回京都为官,非要请我们寻欢作乐。我们婉拒,他又执意说请客喝酒畅谈。我与张成顾虑着他与豫东巡抚的关系,不想闹得太僵,给他留下诟病您的话柄,便答应了。可谁知酒过三巡,张成与他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小的劝架,却被李睿伤了胳膊,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惊动了其他客人与老板,却也无人敢拦。结果,就是您现在看到的样子......”
刘枫旻听的眉头紧锁,心中擂鼓阵阵,微点了点头,看向刘琪的伤臂,覆手轻轻从外向内的捏了捏。
刘琪立刻痛呼,连忙后退,一脸委屈疑惑的看着刘枫旻。
“应该是尺骨被硬物打击造成了骨裂,好好调养,并无大碍。”刘枫旻轻叹着拍了拍刘琪肩膀,安慰罢,便与京兆尹打了招呼。
虽然张成是亲随,得知死讯后,刘枫旻也很悲恸,但到了案发地点并没有被情绪左右,仍按以往的习惯,站在门口,观察整个屋子的布局与毁坏后的陈设,将一物一景都印在脑中,直至有了清晰的结构才缓缓走进屋内。
仵作见了刘枫旻,不敢片刻怠慢与掩瞒,将初步的判断与物证尽数呈秉:“从房间物件毁坏程度与移动位置看来,小的认为确实是一场搏斗后致死。应是二人在搏斗中先互相推拉、撕扯导致桌椅移位,以及餐食用具破毁,后拳脚相交致使脸部红肿略显淤青,继而引发更激烈的以匕首相刺的祸乱。另外,根据血迹呈现的状态,加之事态严重后,旁观者报官及时,保护得当,尸体应该没有在死后进行第二次移动。根据尸体的冷热、僵硬程度与尸斑的形成,死亡时间估计在卯时初。”
刘枫旻一边认真听着,一边以白色手巾接过仵作递来的匕首仔细观察,将匕首的刀刃的长度、厚度、宽度,一一与李睿、张成的伤口进行比对,反复查验,确实无差,垂头盯着张成紧睁的双眼,“你觉得是什么让他这一双眼睛成了这个样子?”
仵作一愣,旋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刘枫旻的神色,思忖道:“也许是死不瞑目吧,也......”
“废话!好端端的吃饭饮酒,结果被人打断,还强行胁迫。为自家主人辩驳,反遭辱骂伤害致死,谁没有怨气,怎能瞑目!”刘琪急躁而愤怒的声音忽然传来,将仵作吓得一个激灵,后面的也跟着吞回。
刘枫旻也被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但并无多反应,只是回头淡淡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刘琪,温声提醒:“有伤在身,切莫郁结。”
刘琪向前一步,不忿道:“公子,您是不知,这李睿请我们吃饭的目的是要我们帮着在您面前说情,让您给他谋个一官半职,说事后必有重谢。小的与张成自然不答应,结果他就说您与老爷当年被罢官的旧事,说您与兵部尚书那些贪官污吏都是一丘之貉,全都该死。我们气不过......”
刘枫旻眼皮一跳,抬手打断,转向仵作,冷面道:“你的检查关乎案件推断,怎能在验尸中脱口便说唯心鬼神的话。眼睛合不上,是皮肉痉挛。一般不经过皮肉松弛而一直持续到正常尸僵的出现,集中发生在精神高度紧张或脑损伤时,如溺死者紧握水草,自杀者手中紧握致伤物等情况下。所以,根据倒下的姿势与面向,还有双手的形状,应该是死前想要或已经抓住了什么,而对方应该就是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这个仵作是京兆尹的下属,不归刘枫旻的大理寺管辖。
刘枫旻直白的说辞,让京兆尹有些面上挂不住。
仵作见上官面色阴沉,眼神如刀的投向自己,哆嗦惭愧的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对方应该是李睿吧。”
“只有一把匕首吗?”刘枫旻不置可否,挥手招来两人,将张成的尸身小心抬起,变成原地直立。
仵作左右环顾一下,回答的更为谨慎:“对,只有一把。应该是这个屋子内只有一把。”
刘枫旻让两人稳住张成身体不倾斜,自己则从正面与侧面的不同角度观察张成的眼睛,似乎是要顺着张成的目光看出什么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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