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纵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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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莺鸣柳绿,旭日东升，一束金光透过窗棂洒在刘枫旻的玉佩上，流光溢彩。

刘枫旻坐在屋内,把玩着原本系在腰间的那半块润玉，笑容不经意地上了?脸。

那是?他之前与赵文硕各执一半的玉佩。

今日清晨起床，便收到从京都寄来广凌的物件,刘枫旻未曾多想，就知道那是?赵文硕的心意。

礼物一打开，除了?一件他在潍县穿过的寝衣之外,就只?剩下一柄防身的短刃。

只?字不留,连声想念都不说。

想必是?褚锋信里说了?恭王与他共泡温泉的故事，惹得他不开心了?。

赵文硕那别?扭的心意，昭然若揭。

无非就是?怕恭王真?与他发生了?什?么,让他把短刀与寝衣都放在他的床头。

防身,也斩断别?人?对他的情丝。

刘枫旻无奈地摇摇头，还是?照做地将赵文硕的寝衣放在床边，而那一把短刀,便收入怀中。

正当他眼底充斥着温情与宠溺，兀自回忆着往事时，褚锋突然敲门进屋，打破原本缱绻的气氛。

褚锋面色并不好看,睨了?刘枫旻春风荡漾地神情，轻咳一声后,正色道：“查到消息了?。城郊凤栖山头似乎有一个?神秘组织，专收一些不能通过正常渠道来往的书信，藏得极其隐秘。”

刘枫旻面色陡变正经，抬眼望着褚锋时,眼底已盛着一份凌厉的光，冷声道：“朝廷不是?来往各地的书信都有加上官印才能流通吗？”

褚锋点?点?头，但?很快便摇头，语气颇有些无奈，“皇上是?这么下令的，但?是?每日流通南北的书信数目庞大，若一封封信件都加上官印，是?个?不小的工程。所以各地官员基本都会懈怠，在每一摞信件上捆一张油纸，只?有油纸会被打上官印。至于那些被封上油纸的信件，下发到更小的府衙，才落下印章。印章是?府印，甚至可能是?县印，却不是?最初所定的省印了?。”

虽然褚锋说得不无道理?，但?各地官员若是?这般偷工减料，书信写的隐晦些，又有谁能知道哪一封是?寻常家书，哪一封是?叛贼所写？

刘枫旻微一沉吟，索性敛衽起身，干脆道：“去城郊看看吧。”

褚锋转头，向左侧的房间望去，低声道：“同他一起？”

左侧，是?恭王的屋子。

刘枫旻摇头，眼中夹着深邃与幽暗，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相信凭他一己之力，不至于动了?南北的官员，但?若真?有一个?这样的组织，能够流通信件。是?谁先办了?这么个?组织，又是?如何将消息封锁，骗过朝廷的，恭王的嫌疑颇大。”

褚锋半眯起眼，再转回头时，只?抛下一句，便先一步出门，“我客栈外等你。”

刘枫旻在屋内原地等了?半晌，只?因恭王住在邻自己左侧的屋内，二人?若一同出门，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半柱香后，刘枫旻踏出房门时，却见到刘琪在屋外端着餐盘，上面摆着两盆小菜，看见刘枫旻出门时，似乎始料未及，猛然撤开几?步，脸色瞬息变化后，迅速归为?平淡。

“公子，您要出门吗？不先用?膳？”刘琪抬了?抬端着餐食的胳膊，示意刘枫旻到了?用?膳的时间。

刘枫旻默然盯着刘琪，片刻后，视线收回，淡淡道：“不急，我去采办点?物件，午后便回。”

刘琪乖顺地点?点?头，难得没缠着刘枫旻带他一同前去，而是?咧嘴笑道：“公子早去早回。”

刘枫旻微愣，淡淡嗯一声，便出了?屋门，未走几?步，回头望向刘琪时，见他低垂着眼，餐盘就那么放在脚边，一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指甲缝陷进肉里，说不清楚的落寞与挣扎。

等刘枫旻出了?客栈，再蜿蜒转过几?条街巷，四处环了?眼无人?跟上，才开始悠悠寻起褚锋的踪影来。

“刘大人?，我一直在你身后跟着。你竟没发现？”褚锋不知何时现身在刘枫旻的右后侧，声色平缓。

可话里话外，刘枫旻都觉得带刺。

当然，褚锋自己不以为?然，面色平淡地跟在刘枫旻身边。

刘枫旻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向褚锋时，没好气道：“你走路又不出声，当真?是?飞天遁地啊。我如果能发现你的踪影，便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皇上还派你来保护我干嘛？”

褚锋与刘枫旻并肩走着，见街巷上人?海泱泱，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依旧冷淡，“你警觉性太差。”

刘枫旻心里堵了?一团火，却又无处发泄，干脆不理?褚锋，知道褚锋不喜人?流，恰好现在正值午间，城门卫兵会休息一个?时辰放饭，城门不会打开。

他灵机一转，便专往人?流密集的地方钻去。

褚锋沉着一张脸，陪刘枫旻停在一个?卖皮具的小摊上。

刘枫旻饶有兴致地拿着一个?收纳短刃的皮套，从怀里拿出把做工精良的短刃，二者比对一番，慨然笑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见刘枫旻有心买下，干脆道：“五十两。贵是?贵了?点?，但?是?这套皮，是?犀牛皮做的，耐实得很，韧性也高。就连长箭都射不进去。”

刘枫旻正反翻了?个?面，再闻闻味道，识货道：“是?好东西。五十两就五十两。”

他伸手?从自己的衣袖中掏钱，可一无所获。

刘枫旻遥遥想起，自己的银袋与昨天换洗的衣服一起扔在了?刘琪那儿。

他面色有些僵硬，侧目望着褚锋时，赔上了?个?亲近的笑容，“褚大人?，借我点?银子？”

褚锋摇头，原本交在胸口?的手?，左右一摆，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道：“你是?我的上级，我给你银子，会被认为?是?贿赂朝廷命官。”

刘枫旻虽知褚锋说得没错，但?总觉得他是?在报自己偏向人?群挤的仇，面沉如铁道：“我会还的。”

褚锋甚至不带犹豫，接道：“若是?不还呢？这可说不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枫旻转头望了?眼皮具摊上的老板，见他还在等着自己付款的殷切样子，被逼无奈道：“我与你的关系，不值五十两吗？”

兴许是?刘枫旻这话说得太过凌厉，让褚锋变了?主意，他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钱袋。

紧接着，在刘枫旻手?心放下五两碎银，面无表情道：“值这些。”

刘枫旻先前只?觉得褚锋是?个?一根筋的呆子，现在觉得褚锋并非善茬，切齿道：“我给你写欠条，等我们回去了?，我还你一百两。”

看见褚锋摇头，又低声跟了?句，“这把短刃，是?他给我的。我想陪个?皮套，若是?你不给，难保我日后不会告状。

褚锋想了?想，还是?妥协地把五十两银子交给老板，再走了?几?步时，回头道：“钱是?给了?，但?你记得还，若是?明天来不及周转，我们按着票号利息算。”

赵文硕，还真?是?收了?个?好侍卫啊。

刘枫旻心中阴霾闪匿，尽管如愿收了?那套皮具，心情却未见转好，低咒道：“等你哪天降职到了?九品的时候，你想着贿赂我，都没地找我。”

二人?在东市兜兜转转过了?半个?时辰，眼见城门已开，便以正事为?先，收起先前嬉笑的嘴脸，疾步出了?城门。

城郊外，与广凌城中的光景截然不同。

除官道上，还有几?辆车马往来外，两旁的山林植被丛生，群山高不可测。

二人?往凤栖山中更深的林间走去，四处已寂静无声，唯有山风猎猎过柳叶，飞禽忽腾惊长空。

“你是?从那儿得知的消息，城郊有那么个?传信的组织。”刘枫旻左右环了?一眼，山路不算崎岖，但?并不算好走，而凤栖山上荒芜，根本没办法骑马上山。

若是?真?有个?组织，以收密信为?生，选在不能骑马的山头，着实有些古怪。

褚锋皱眉细思了?会儿，沉声道：“皇上在广凌也有眼线，临走时叮嘱过我，必要时可以找他帮忙。你那么一说是?有些奇怪，可是?皇上安排的人?，绝不会叛变。”

刘枫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确实，赵文硕选的人?，都是?忠心义?胆的英雄，叛变这件事并不可能，但?如果消息有误呢？

又或者，那个?放出消息的人?根本不是?赵文硕的人?呢？

想罢，刘枫旻向身后探了?一眼，思忖着他们二人?已走到半山腰处，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而远处更高的山头上，却扬起寥寥青烟，幽幽道：“山头上有烟火，就证明有人?在那儿住。可我们一路走来，林间没有一点?人?生活过的痕迹。若是?有一个?地下组织，长期生活在这座山上，你觉得我们左右的树木可能没被砍伐过吗？”

在山中生活，为?防止鸟兽侵害，必然需要大量木材堆成火堆，可放眼望去，哪怕是?最高的山顶，树木也茂密得不像被人?砍伐过。

话音刚落，褚锋突然拽过刘枫旻的胳膊，须臾间，一根飞箭从刘枫旻原本的位置上穿过。

褚锋的面色骤冷，嘴角抿出一丝血色，鹰隼般的眼中直放着锐光，环着四周的密林，一言不发。

刘枫旻心头一怵，知若不是?褚锋眼疾手?快，他可能会被那根利箭穿心而过。

“打得过吗？”刘枫旻压低了?声音，但?从褚锋沉得厉害的面色上，也大概知道了?答案。

褚锋将腰间的长剑握得更紧，手?腕微微转动，剑鸣声泠然响起。

“我出剑的那一瞬间，你就跑上山，山下很可能已经被人?紧紧围住了?，山上丛林更密，兴许你还能找个?山洞躲个?一天半夜。看着情形，应该是?山贼，来了?不下百人?，我单打独斗还行，如果你留在原地，我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褚锋语速极快，声色透着明显的肃然，不容刘枫旻拒绝。

刘枫旻心知肚明，褚锋说得是?当下唯一的对策，便不多矫情，低低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

褚锋的剑光曳然一晃，为?刘枫旻杀出了?一道口?子，供他逃跑。

下一刻，无数黑衣人?从山林而出，在褚锋的四周无尽涌出，挥刀围上。

褚锋的剑已出鞘，长剑挥如一道银蛇游舞，耳畔风声转变清厉，寒刃在黑衣人?的身上扯开狭长的一道口?子，剑锋来不及落下，已向后方紧跟逼上的人?身上刺去。

褚锋凌空而起，抬眼见山间忽而乌云密布，似有瓢泼大雨欲下之势。

他心中暗叫不好，刘枫旻不熟悉山路，一旦遇上大雨，泥石很可能会坍塌，再寻他的踪影便难了?。

而他自己，一旦石路泥泞纵生，轻功再难发挥用?处……

一时间，积云蔽空，昏暗不明间，一滴水珠已打在褚锋的脸上，不温不热，却足以让他的心头悚然惊起。

雨，终将要下了?。

一阵大风骤然而起，吹得恭王的房门啪地一身狠狠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