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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麻烦何文远的,但沈欢可不觉得这是件小事。
不知道沈欢是怎么跟何文远说的,何文远带着何似挂号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
坐诊的是位女医生,看了眼何似病历本上的出生年月,“高三?”
何似点了点头。
“来”,医生招了招手,示意何似来裂隙镜这边,“把下巴垫在这儿。”
医生说了什么病名他忘了,他就记得两句话。
“中期了。”
“这病没有病因也不可逆转,只能等着移植角膜。”
“我只是视网膜科的医生,帮你预约一个下周四角膜科的医生可以吗?”
“先做个视神经眼底照片、角膜地形图和OCT吧,对,再测下眼压。”
何似出了诊室,何文远突然不耐烦的对他道:“你哭什么?”
我哭了吗?
何似茫然。
眼泪却掉的更凶。
何文远怒吼道:“这么多人,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周围等待就诊的人静了一瞬,看着何文远像看着个怪物一样。
何似也觉得没什么好哭的,但就是忍不住。
掌风忽至,何似躲闪不及,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开。
是位老爷爷,“干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非得打孩子?!”
原来爱哭的孩子不一定会有糖吃,还可能会被打。
直到现在,他才认清,不是因为小时候长时间的分隔造成了何文远对于血缘认知关系的淡泊,而是,何文远根本就缺少作为人的基本社会属性。
他就是一个怪物。
周四的时候,沈欢请假坐飞机也来了。
难得三个人聚在一起,却是为了来听何似的确诊结果。
“移植角膜就能恢复视力吗?”
“不一定,这取决于术后恢复情况,也不排除移植后感染病毒性角膜炎的情况。”
“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因人而异,根据以往的术后恢复情况数据来看,能恢复到0.2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不过以你的情况,可以现在做深板层移植,切掉你发生病变的那部分角膜,只移植角膜的一部分就可以,这样排异反应会小一点。”
“还有,这种病没有单眼发作的,另一只眼只是迟早的事。”
好啊,自己不光左眼已经瞎了,右眼还随时可能会瞎。
茫茫人海中,三千分之一的患病几率,就这么砸到了何似头上。
“怎么了?怎么最近总是发呆。”
徐见澄拿笔在何似面前晃了晃。
“没事……我出去上个厕所。”
何似拉开椅子,在安静的晚自习划出了道口子。
何似没去卫生间,他也根本不想上什么厕所。
他去了顶楼的天台。
好久没抽烟了。
夜晚的春风温热的很,何似没找到打火机只扒拉出根烟来。
有人摁亮了打火机,抵到他跟前来。
何似叼着烟,含糊不清的道了声谢。
“李思佩?”
女生穿着校服在黑暗中注视着何似。
曾经紧绷的校服,现如今空空荡荡的,风一吹都鼓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阵了。”
何似呼出口烟,“怎么不下去上晚自习?”
“你不也没去。”
……
“上了这么多年的学,熬了这么多年的夜,做了那么多的习题,却还是比别人慢半拍,成绩依然不上不下,美术集训也是,画室冬天没有暖气,手生了冻疮也坚持画,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比别人差。”
何似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我准备复读了。”
“高三还剩俩月,你准备复读?放弃的也太早了吧。”
“我T大美院的校考没过。”
“非T大不可?”
何似用脚把烟踩灭。
李思佩斩钉截铁的答道:“非T大不可。”
“那行吧,祝你好运。”
等身上烟味散的差不多了,何似回到班上,还没写几题,视线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班里还是照常的安静。
自己瞎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何似不住的打颤,手肘甚至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在草纸上摩擦出沙沙声。
他在网上看到,得了这个病的开始会视力显著下降,后来连最基本的感光功能也会失去,直到角膜后弹力层破裂慢慢吸收水肿恢复,才能再现光明。
“何似”
“何似?”
徐见澄在他耳边叫了好几声。
“怎……怎么了?”
何似上下牙都开始打颤。
他早就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自己失明后的画面,不要说出门,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何文远估计是不会管他的,等沈欢去世了,自己彻底没人照顾,连水电费和燃气费都交不了,慢慢死在家中,可能等尸体开始腐烂了都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停电了”,徐见澄又道:“怎么怕成这样?”
原来是停电了。
班里有人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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