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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蔡雍被他俩连珠炮似的喷了一通,所陈述又都是事实,早已乱了阵脚,只装疯卖傻,抵死不认。
“本官乃南楚宰相,岂容你这般污蔑!本官要面见皇上,本官有冤!”
“蔡公有何冤情,朕就在这里,蔡公请说吧。”
一道清朗的声音惊的蔡雍心口一颤,他猛的抬头看去。
荣景辰从后堂缓步出来,孙渺忙起身让位,荣景辰示意他不必挪动,只叫随行内监取了椅子放在一旁。
跟在荣景辰身后的还有六部官员,督察院使,以及京中清贵学士,还有以敏国公为首的京中权贵。浩浩荡荡的坐满了公堂两侧,倒是荣景辰对面首位和次位还空着,不知是留给何人的。
“蔡公?”荣景辰点了蔡雍一句。
蔡雍没见荣国林,又有些吃不准荣景辰的意思,只将当年与楚和帝所言再重申一遍,道此案早已了结,乃先帝亲下旨意,如今来翻案,是藐视天威。
荣景辰笑道:“审案的是萧家的皇帝,朕姓荣。萧家的天威跟朕可没什么关系。既有冤情呈上,自是要好好审一审。
蔡雍更是迷惑了。当然,叫他费解的还有那干老臣的态度。他们都是前朝旧臣,拥戴荣景辰是不得已之法。□□景辰当面贬低前朝,这些老家伙居然毫无反应。
蔡雍心里不知,这些老臣虽是三朝元老,但他们心系南楚,不是萧家威仪。他们更希望南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当然,这当中大半又都是心向林家,对楚和帝使如此卑劣手段早已心寒。
敏国公这时站起身来,朝门外围观百姓说道:“今日重审旧案,不是为了萧家,也不是为了荣家、蔡家,而是为林家,为傅家,为含冤而死的忠贞朝臣们,也为天下人!”
话音一落,气势已出,周遭顿时如死一般沉寂。敏国公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厉声道:“这第一桩案子,便是蔡雍觊觎江南吴氏基业,合谋诬陷吴家有谋国之心。李崔两家人证已在,你不认,好,再带人上堂来!”
人群中忽地爆发一阵山呼海啸之势,甚至将敏国公浑厚的声音掩盖了去。蔡雍回头望去,便见公堂外,正午刺目的阳光照在来人身上。
那人一身红衣如血,在阳光反衬下,更似流动的火热岩浆,仿佛下一瞬就能将自己吞没。她身旁那人白衣蹁跹,仿佛给那团赤红火焰镀上一层淡色柔和的光线。
蔡柔惊叫一声:“林令仪!”
林玉致摘下兜帽,露出绝艳姿容,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林家侄女儿,真是她啊!”都察院使抹了抹眼泪,一时竟有些晃神儿。
“杜伯伯。”
林玉致朝都察院使杜大人点头致意,接着又一一见过其他老臣,最后才将目光定格在荣景辰身上。
他瘦了。
荣景辰朝他温和笑笑,说道:“林小姐,请带人证上堂吧。”
林玉致侧身让开,露出身后那人——江州城守方坤。
蔡雍眼前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如果说诬陷林吴两家的账册是李奇峰伪造,他可以含糊过去。可那本真的账册上所载一些事实,却都是经由方坤之手做成的。也可以说,方坤是蔡雍放在江南的心腹,是他命令的真正执行者。
“皇上,不知太后近来身体是否有恙,你二姑母昨日想要进宫拜见,未曾得见。”
这话便是在提醒荣景辰,荣蔡两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他们蔡家若出事,荣家也绝捞不着好。
荣景辰无所谓的说道:“蔡大人在威胁朕?这是变相承认卷宗所说之事了?”
“表哥,你怎可如此对父亲说话。”
荣景辰道:“孙大人,蔡家女派人刺杀林小姐,已是铁证如山了吧。”
“是。”
“既然如此,还将这罪女留在堂上作甚?”
孙渺忙吩咐宗正海,将蔡柔暂押大理寺监牢。
蔡柔哭喊着挣扎着,荣景辰不屑理会。宗正海嫌她太吵,直接将人砍晕了,叫手下人将人拖下去。手下人下手没轻重,好似拖着一条死狗。露在外面的肌肤早已磨出血痕来,惨不忍睹。
蔡雍怒火中烧,指着林玉致道:“那日斩刑,林家人俱在刑台之上,你身为林家嫡女,竟敢逃狱,藐视南楚法度,你知罪否!”
“林家冤枉,我何罪之有。”
“南楚律,逃狱乃重罪,林家若冤枉,你面圣呈冤便是。既选择逃狱,便是畏罪潜逃。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如此!”
蔡雍说道激动处,转向荣景辰,道:“皇上,林家人关押于天牢,重兵把守。若无同党,岂会叫一个死刑犯逃了出去。依臣所见,林家定然还有余党潜伏在京城,皇上万勿谨而慎之。”
他说着,看了眼敏国公一党,没有注意到荣景辰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蔡公啊,咱们今儿说的是你勾结李崔两家构陷吴家一事。”
蔡雍道:“吴林两家相互勾结,吴家事亦是林家事。臣以为,当先定林令仪逃狱之罪。”
荣景辰又道:“她逃的是兴和年间楚和帝的天牢大狱,跟朕有何干系?蔡公口口声声前朝帝王之威,这是对朕心生不满了?”
蔡雍当即汗如雨下。
“臣冤枉。”
“既如此,林令仪之事朕不作追究,蔡公可还有话说?”
蔡雍胸中怒意难平,心道今日左右也不得善了,索性把心一横,道:“既是前朝萧家之事,那今日之案呈到御前,是否也不合规矩。”
荣景辰道:“蔡公糊涂。这些人都是朕的子民,既有冤情,朕岂能坐视不理。难道在蔡公眼里,朕是那不问清明的昏君不成?”
蔡雍几度要气晕过去,荣景辰如此强横,究竟是何意。荣国林到底在哪儿,今日之事是在谋划之中还是怎样,为何不事先告知。还是说,蔡雍将眼睛一眯,暗忖道荣家莫不是想卸磨杀驴?
转念一想,这事也不对,两家牵扯事情繁杂,荣家又不是没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就算他们要除掉蔡家,也要私下里做,何必要拿六年前旧案说道。
蔡雍心中惊疑不定,七上八下,一点儿着落都没有,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方坤交代了事情始末,又有从江州府衙搜出的账册明细以及来往密信,容不得蔡雍辩驳。他不言语,便是默认了此事是他所为。吴家实乃冤枉。
敏国公见他面容阴沉,怨毒的眸子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只可惜毒蛇被拔了信子,再难兴风作浪了。
他再次站起身,朝外对百姓道:“第二桩案子,便是荣太后诬前皇后林静姝与吴墨石私通,诬九皇子萧元瑾非皇室血脉。”
蔡雍心里猛地一沉,他锐利的目光射向荣景辰,却见他漫不经心的在喝茶。蔡雍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叫他万分惊恐,一时竟无法做出反应,只楞楞的看着公堂外。
一个松竹般的身影踏着烈日洒下的光辉走了进来,在离蔡雍两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与林令仪并行而立。他面容揉在阳光里,只依稀看的出棱角分明的五官,还有微微弯起的眼睛,含着至仁至慈的笑意,像一尊菩萨。
他身后跟着两个伟岸男子,在光辉中瞧着这三人轮廓有几分相似。两名男子抬步步入公堂,一众人起身相迎。
“端王殿下,世子殿下。”
萧元瑛朝一众老臣拱了拱手,又朝荣景辰点头示意,随后坐在次位空着的椅子上。萧元理与诸位朝臣见礼后,径自走向首位坐下,并不过多言语。
这二位摆明了是给萧元瑾撑场子的。
孙渺坐在书案后,看着公堂上的诸位。一个篡位的皇帝,两个前朝正统皇子,一个前朝世子,还有一干前朝臣子,居然能够和平相处。甚至众人对这位篡位的皇帝隐隐间还有些敬佩的意思,这简直匪夷所思。
孙渺有些如坐针毡。他是奉荣景辰之命审理此案,虽不懂其中缘由,但他对此案早已心中存疑,若能替林将军沉冤昭雪,替九皇子恢复正统之身,自然是极好。若不然,南楚就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早晚必生祸患。
他看向公堂下的萧元瑾。
午时已过,热辣的阳光褪去些许,被大理寺衙门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玉宇琼楼遮挡着,在公堂外投下一片阴影。倏忽间,光影变幻,萧元瑾的笑意在阴影之中似含着几分嗜血杀意,叫孙渺脊背微凉。
孙渺定了定心神,将惊堂木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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