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贺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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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时间很短,只需要一天就够了，比起惨绝人寰的乡试和会试，简直幸福的人冒泡。不过陆子云却满心里没有一点兴奋幸福的感觉,反而?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再被扔进冰窖里冰冻过一样,透心凉。

陆子云活太久了,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在乎,但是唯一的底线就是家人和自由,是人身上的自由。他毕竟是从人权言论自由的社会来的，就像是一个标签，或者说是一个烙印,牢牢地烙在他的灵魂上，怎么也甩脱不得。

他能接受父母的婚姻包办,因?为他知道,父母是最为了他好的人,这一点，连大哥陆子涛都比不上，而?且,陆子云有这个把握，即便父母安排的是他不喜欢的女人，也不会枉顾他的意思,心安理得的定下婚事。

可是皇帝不一样。陆子云看?得出来，如今满朝文武都因为两年前的那场屠杀吓破了胆子,处事战战兢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武将因?为张家地位越发高涨,越发的有些?趾高气昂，甚至有侵略文臣权力?地盘的倾向。

陆子云知道，自己不能再做武将了,别的武将在朝中要么根深蒂固，要么还未入皇帝的眼，或是本身就是皇帝的心腹，自然可以任意妄为。可是陆子云不一样，就凭他现在武将品衔被毫不客气的摘掉就看得出来，如果他还敢继续做武将，或是一个在文武大臣之间摇摆的墙头草，那么即便皇家或许不能彻底除去陆子云，却会竭尽可能的把陆家子孙和亲友的前程打压，不给任何出头的机会。而?如果陆子云敢反抗这不公平的待遇，那么就等于是给了皇家一把名正言顺的处理掉陆家的刀。

毕竟，陆子云怎么也不好和国运对抗，也对抗不起。

陆家在东外城城门附近，距离并不算远。回到家，陆子云先写了一张帖子交给高忠，叫他送去永宁侯府，交给张宏毅，说明自己一会儿就会去张家拜访。洗了澡，把贡士服换成常服，喜嬷嬷上手，熟练又恰到好处的给陆子云放松了筋骨，也让陆子云紧绷了一天的头脑放松下来，这才上了马车，一路向内城的永宁侯府驶去。

永宁侯府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陆子云的马车刚停下，侯府大门就打开了，张家人中，关系和陆子云最好的张宏远迎了出来，脸上没有陆子云以为的表情，反而?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对陆子云的到来产生了极大的欢喜。

“臭小子！你还知道来啊！失踪一个月都不知道过来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个兔崽子失忆了呢！”张宏远的媳妇娘家地位不高，加上丈夫和陆子云交好，和沈氏交往的就亲密了一些?，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张允儿，两个最爱话本子的女人一影响，现在几乎是天天捧着话本子看?，搞得张宏远现在对话本子都有些?放心不下，时不时蹦出一句只有话本子里才会有的词汇。

陆子云脸红了一瞬，他那个“梦千年”笔名写了几本中篇话本，或许是还是有着前世记忆的缘故，写的东西词汇用的也较为新潮，加上四宝书坊的宣传力?度真不是盖得，现在即便陆子云已经两年没写话本，但就像是前世的一句流行语说的，“哥已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是哥的传说”，早已到处都是仿写的各种话本，连笔名都冒出了不少类似的。

张宏远哈哈大笑着把自家小兄弟拉着往府里走，心里别提多畅快。他是庶子，即便是贵妾之子，因?为老侯爷妾室不少，庶子也不晒，在京城这个贵人遍地的地方也不见得能获得多少尊重。

他只能不停的使用心计，讨好父母兄长，以博取在外面的颜面，内里充实自己，让自己手里的权力?加重加厚。

十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他成了府里除了长子张宏毅之外最受重视的儿子，还把其余的所?有眼中钉全部拔除，还有了自己的妻小。可是其实他也很寂寞，大哥对他虽好，也只是看在两人生母的姐妹情谊上，以及张宏远有能力，有这份利用价值的份上。

张宏毅毕竟是侯府世子，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把侯府传承下去，以及为臣心术，和家主的权力?掌握。他不是说没有兄弟情谊，只是更看重侯府的未来和地位，这从张宏远因?“病”被驱往临阳府，三年未有人探视，但是张宏毅却只要有机会，就去看?望张宏远就能看得出来。

尽管那次的“探望”，并不是单纯的，张宏远也愿意记住这份情，尽心尽力的辅佐大哥。

可是陆子云不一样，尽管两人的年纪相差二十来年，可是当初他无故对陆子云出手却是不争的事实。诅咒这个东西真是令人恐惧，那时候他正处于痛苦的时候，对自己的举动根本控制不住，但是他出手了，这是事实，要不是陆子云躲闪得快，估计这个世上就没有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了。

但是这样大的仇恨，陆子云完全有资格对他置之不理，不对他的病进行治疗，任其去死，而?且大哥当初那样对他，他也没有丝毫记恨的样子。可是陆子云不仅治疗了他的病，救了他一命，还在那样危险的时候救了他的大哥。尽管也许是因为沈老爷子的缘故，或是陆子云顾忌张家权势，这份恩情是始终不变的。

陆子云有能力却不滥用，惊才绝艳却识时务懂规矩，不该拿的不该做的都知道，跟他相处会觉得非常舒服，聪慧的简直不像一个孩子。再加上两次的恩情，和陆子云与张允儿的婚事，张宏远觉得，即便陆子云不姓张，他也愿意把这个孩子护在羽翼下。哪怕只是为了能不再孤独，也要护住这份忘年交情。

只是张宏远并不知道，眼下就有一件事，足以让两家的感情产生危机。

陆子云这是第三次来张家，第二次是跟着陆大海夫妻来提亲的，请的媒人就是他的老师沈自知，也是张宏毅的妻舅，但这次却不是在正堂见到的张宏毅夫妻，而?是张宏毅的书房。

更让人惊讶的是，陆子云一进门，就发现，里面不大的书房坐了满满当当的人。淑仪长公主携带着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美貌少女坐在一起，贺瑾和沈自知坐在上座左手，上座斜坐的是穿着常服的，虚弱的好像喘口气都耗费了巨大力?气的老皇帝。书架后若隐若现的屏风后面，有两个心跳的声音不断的传出，一个沉稳有力?，一个心跳如鼓。

隐蔽的打量了一下，陆子云还未行礼，贺瑾就直接一挥手：“哎哎哎，用不着客气，今天是家人聚会，咱俩兄弟谁跟谁？私下里不用这么客气的哈！”贺瑾笑的像一只偷到了油的耗子，特得意的感觉。

皇帝都跟他称兄道弟的免了礼节了，老皇帝又不说话，尽管坐在一边的淑仪长公主还打算摆个架子，给陆子云一个下马威，也只能罢休，大度和气的免了陆子云的礼。陆子云只能给沈自知这个老师行了个学生礼，坐在了沈自知的下首，对屏风后面的动静假装不知道。张宏远早已离开，以他的身份，还不足以在这里呆着。

等陆子云坐好，贺瑾把笑容收了一下，带着点小小的不易察觉的讨好，说：“子云啊，今天呢，本来我就打算派人去找你一起过来，没想到你先送来了消息。我来介绍一下，永宁侯和夫人你都认识，我就不多话了，这边的就是我的同胞姐姐和妹妹，以前跟你说过的，我姐现在是永宁侯世子夫人。”

陆子云点头起身拱手，身子微微一倾：“当然记得，淑仪长公主，舒柔长公主。”舒柔长公主就是贺娜，现在最小的也是唯一未婚的长公主。

“哎呀，你坐下，坐下，我不是说了吗，我姐姐以后也是你姐姐，不用客气的。”贺瑾眉头微皱，眼神里却闪着一种名为“嘚瑟”的光，对面的贺娜早已红了脸颊。

陆子云眼神微冷，顺从的坐下。贺瑾没有察觉，反而?笑嘻嘻的凑过来，长臂勾在陆子云肩头，小声嘀咕：“子云，你看?，我妹妹是不是很漂亮？我知道，你和张家那姑娘订了婚，可是，我就这么一个让我牵挂的妹妹了。我可以不客气的说，整个京城，想找出比我妹妹更漂亮的，还真?是不容易。

哎，你先别不耐烦，真?的，我就觉得，整个京城，各方面能配得上我妹妹的也就一个你了。我和父皇已经和永宁侯夫妻商量过了，反正她们的关系好，到时候两个姑娘一起嫁给你，同为正妻。我妹妹也答应不要公主府，就当做是个普通世家姑娘嫁进你家，相夫教子，你依旧可以入朝为官。这次把娜娜带出来，就是让你俩相看相看，只要你同意，那么这婚事就敲定了！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贺瑾看着陆子云的眼神很是亲近，好像笃定陆子云不会反对，这已经是自家妹夫了一样。

陆子云揉了揉鼻梁，很是无奈，眼角瞥了一眼似乎在说悄悄话的姐妹俩，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阿瑾，咱俩认识时间也有三年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妻者，齐也，我这辈子只要一个妻子就够了，你还想要我娥皇女英啊？我也没打算纳妾什么的，我家清净了一辈子，没打算乱起来。”

贺瑾急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什么叫让你家乱起来啊？哥们会让你难做吗？张家丫头和娜娜从小的交情，手帕交，一起长大的。而?且娜娜人很温柔，知书达理，针织女红、掌家算账也是拿得出手的，不会辱没了你的。”贺瑾有些?气，但也知道这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地道，还是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