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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默的伤疤问题不大,术后恢复得不错,主治医师却例行叮嘱她近期饮食清淡,少油少盐,规律作息。

时默有了借口,每每拍完戏的聚餐都以小毛病需要静养为理由,迅速地窝回小公寓,与乔衣腻在一起,怎么也不够似的。

而乔衣却到了音乐制作的中后期,又要准备专辑,工作比平时更琐碎些,即便拿回家来做,也往往熬到深夜的灵感高发期。

起初时默搬小板凳坐在乔衣的办公桌旁,给她端茶送水时,乔衣显得有些不习惯。

但时间久了,习惯成了自然,乔衣有时甚至感觉不到时默的存在。

乔衣改完稿,见电子台钟已经显示凌晨一点半。

而时默坐在她右后方,脸上盖着本当月的时尚杂志,竟是睡熟了。

乔衣想了想,没将时默叫醒。

直接把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将她送回一楼的床上。

乔衣坐在时默的床头,听姐姐说会儿意义不明的梦话。

仔细听来,梦里也会说台词,在骂刘成那个渣男,要跟他拼命。

乔衣憋着笑给时默掖好了被角,去小厨房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奶茶,带上楼打开了混音软件。

再赶赶工,多解决点活,就有时间陪姐姐到处去走走。

而在这平平淡淡的日常中,许妍出现了。

正午,时默出了剧组,难得赶上饭点,可以和梁芝雪去她为对方掏钱几十回,却没有自己品尝过的法式西餐厅。

大门口的安保人员却在驱赶着什么人,时默定睛一看,那个女人不是许妍,还能有谁。

梁芝雪也看到了,像看到了病毒似的,略略惊恐地说:“咱们绕着走吧。”

大老板在她家附近游荡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感觉精神不怎么正常,惹上了怕是甩不掉的。

时默和梁芝雪从后门到了餐厅,吃得食不知味,回来后又意兴阑珊地拍了一下午戏。

时默担心乔衣,梁芝雪担心白漫梨。

“时默,是你招惹的她。”

“别忘了,你才撩过她。”

“我撩人那是礼貌。”

“我没听说过这样的礼貌。”

男一和女三已经杀青,接下来是大段女一女二以及警方的对手戏。

诸导演看这二人同台演戏,颇为真实,只觉得有种情感上的享受。

可时默和梁芝雪二人的状态说坏不坏,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前两天炸裂的演技互飙相比,今天下午稍有逊色。

但也有十分有趣的地方。

梁爱汝都踩金子三回了。

哦?金子又双倍踩了回来。

这两个人互相踩脚的时候,脸上竟然是嬉笑怒骂,流畅自如,一点都看不出大脚趾遭受了痛击。

虽然没影响只拍上半身的效果,但她们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诸向群想起了些事情,在时默拍完后,把她叫到一边,问:“你和皓光的两位许总现在还有交情没有?”

时默擦着手指间的“血”,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不明:“导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诸向群便把午休时间,许妍硬闯进来找他的事说给了时默听。

“许女士找你,我说你去吃饭了,她笑了笑,说要叫你回去。”诸向群想起许妍那声冷笑,觉得她的言行有些神经质,又问时默,“你和皓光的合约还没到期?”

“早就终止了。”时默见乔呦过来,顺势卖了个乖,“我现在是翟心的人,以后也不会回皓光。”

乔呦捧着一大袋子时默让他给乔衣买的小零食,听了时默这番话,心里顿时温暖极了。

而当他听到许妍直接跟导演说想找时默回去的措词时,为时默捏了把汗:“她不怀好意,你当心点啊!”

时默勾起唇,眼中却没有笑意:“没关系,小翟总给我配了保镖。”

“你叫我们老板什么?”乔呦都不知道,时默什么时候跟满脑子小九九的翟三当家变得这么要好了,称呼也挺亲昵。

时默瞥了他一眼:“叫老板怕混了,那叫阿纯好不好。”

乔呦怕得要命,怕翟纯听到以为是他教唆的时默,连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大部分时候怕也没用,许妍还是顺着剧组摸了过来,成功蹲守到了时默。

“脉脉,回来好吗,我都会听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不会再关着你了。”许妍敛了满面的冰冷,乖顺得像只无辜的羔羊,低声下气说自己会改,就差给时默跪下。

“您这大礼,我可受不起。”时默非常果断地拒绝,转身走了。

隔天凌晨四点,时默还在床上躺着,半梦半醒间静音的手机震了起来。

怕吵醒楼上的乔衣,时默将它捂在被窝里,压在肚子下面。

沉闷的声音却是连震了几分钟没有间断,还成功地让浅睡眠的乔衣也眯着眼睛轻声说:“闹钟响了,该起床啦。”

“不是闹钟,才四点零三分,可能是骚扰电话。”时默轻声回答。

乔衣已经被吵醒了,时默叹了口气,眼睛睁开条缝。

一看来电显示,是先前给备注的发霉芝士。

是老梁。

怎么扰人清梦,先前的经验教训没吸取够么。

时默把电话接通,还未开口,梁芝雪竹筒倒豆子般巴拉巴拉说了五分钟。

时默听梁芝雪的声音在戏外还是第一次那么颤抖发飘,听起来就快哭了。

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中,时默算是听懂了,连连安慰梁芝雪:“你别担心,能澄清的都能澄清,假的成不了真,别被敌方乱了阵脚。”

梁芝雪担心的是老婆的名声和前程。

虽然白漫梨已经与她分手,但在她心里,白漫梨高于天。

现在,白漫梨突然在网上被公开了全部的资料。

从身高体重三围到家里承包了几万亩果树,兄弟姐妹的姓名,养了几只猫,猫的生日是几点几分,白漫梨的一切都被全数曝光,再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虽然她只是皓光的经纪人,不比明星的流量吸睛,但有好事者进一步为吃瓜路人科普,这个厉害的女人是谁。

网上讨论的画风逐渐从白漫梨得罪了谁,到她是否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扒了个底朝天,已经有充满戾气的人开始问候白漫梨全家,说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时默的心里比梁芝雪更乱。

脑中回荡着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先前许妍找她,她断然回绝,离开时听到许妍在身后喊“你总会回到我身边”。

本以为是嘴炮,谁知许妍真的干了。

时默登录微博,在热搜很靠前的位置,看到白漫梨被开除的消息。

戳进去后,是许献明的黄V账号发的新动态,下令业界永久封杀白漫梨,态度极为张扬。

时默对梁芝雪说:“不是许献明。”

梁芝雪抓狂:“他发的微博,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么欺负我老婆,老娘不干了!”

时默嘴里慢慢地吐出许妍的名字,又说:“你先别轻举妄动,特别是不要干罢工的傻事,电影快要收工,我会想办法,你安心拍戏。”

时默了解皓光二老板,许献明虽然和许妍是孪生姐弟,性格却唯唯诺诺,像亲姐背后的影子。

这一年许妍失踪后,许献明很多事拿不定主意,频频向白漫梨请示。

如果白漫梨有心机有手腕,恐怕早已合起一众中层的力量将许献明架空。

可她顾着许妍的旧情,只是帮许献明对付想篡权的高管。

到头来,却反被许妍一脚踹了。

时默检查了铺天盖地的私信栏,里面有个头像是她本人的小号,被涂成血红,隔几分钟就给她发一句只有四个字的话,把自己顶到最上面的位置。

杀鸡儆猴。

果然,是来自许妍的示威。

虽然表面上低声下气,可她心底里却比谁都骄傲,都要不择手段。

时默心道,白漫梨不是什么鸡,她更不是猴子。

许妍顺便还踩了时默一脚,雇水军说时默和梁芝雪真有那么一腿。

时默觉得许妍自作聪明。

她和梁芝雪在拍《金子》,之前的新片造势里也不乏携手共抗暴力的话外之音。

她们在这个影片里,本就是一体的,抹黑不到点子上,能有多大的水花。

反倒是芝士CP的热度再次上去,纷纷和娱乐大V合影,嗑了好多年,终于嗑到了真的。

真真假假之中,白漫梨是最主要的受害者。

时默想起白漫梨都说要转行去卖水果,没想到合约还没到期,只差了三、四个月,许妍就这样心狠。

甚至没过脑子。

毕竟白漫梨是优秀的经纪人,对公司长情。

许妍这番做派,就时默看来,是想亲自毁了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娱乐帝国。

梁芝雪这么急,也是因为白漫梨早把她拉黑了,她无法联络到她,生怕对方想不开做什么。

当事人倒是心态平稳。

白漫梨接了时默的视频通话,脸上敷着绿油油的面膜,身后是落地窗,窗外大片的果树,镜头里还有不少叔叔婶婶在走动,招呼她快吃水果。

白漫梨跟时默报了平安:“我回老家才看到这事,本来也打算走了。”

时默想了想,对白漫梨说:“事情因我而起,我打算起诉许妍侵犯你和我的名誉权和隐私权。”

白漫梨豪放地啃着香梨,头发扎成马尾,戴着个把刘海压平的猫猫发圈,脸上没有化妆,眉没了半条,唇色极浅,精神确实很好的。

“你别太担心我,做生意的,个人信息不值钱。”白漫梨对自己的角色转变颇为适应,把双脚盘起,很舒服的样子,问时默,“翟成鸿呢?他之前不也三番两次骚扰你家小朋友。”

时默见白漫梨再也没有那副小口小口吃水果块的模样,心道老白私底下原来是这样的。

梁芝雪总夸她老婆在外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对内温柔可人,在家也化淡妆,坐下时永远两腿平放,说话总有着能将人心抚平的安心感,行为淑女,气质如兰。

不知道看了白漫梨现在这副样子是否会大呼诈骗。

“我打算连他一起……”时默翻了个身,刚想说她要怎么搞翟成鸿的计划,乔衣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扑到时默的被子上。

乔衣把时默连同被子抱住,蹭了蹭隔着被窝的温软:“先别管我,帮帮漫梨姐吧。”

白漫梨还是头一回和乔衣对上,虽然只是在视频通话里,乔衣清脆的声音和焦急的小脸儿也把她的心给萌化了。

白漫梨先前没听时默的劝,乔衣一开口,她便投降地对时默说:“我会出庭,这边要签个单子,过两天回矶市权力配合,那就劳烦你帮我联系律师了。”

时默从被窝里伸出手,将小漂亮勾到怀里,对白漫梨说:“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时默回想翟家小辈间的不和,又听了乔衣的话,暂时将翟成鸿这个傻男人放置play,专心对付许妍。

时默联络了翟纯,问她要和皓光打赢过官司的那个律师。

小翟总挺好说话,本来以为时默终于忍不住要告翟成鸿了,没想到却是另有其人。

“你找品字律师事务所,联系宋律师,报我二哥翟宿雁的名字就行。”

没过几天,时默给始作俑者发了律师函,为自己和白漫梨进行起诉,申请索赔。

《金子》拍摄结束的第二天,全网都白漫梨的讨论热度还尚在时,矶市高级人民法院开庭。

本案属于普通民事案件,案情相对简单明确,不做复审。

就案件造成的影响展开讨论,最终确定赔偿三名受害人金额,以及被告许妍应当公开道歉,并消除影响。

庭审上许妍低眉顺目,啪啪打字的新人书记员偷着看她,心中怀疑。

这不是现实版的美强惨吗,又有能力,又这么可可怜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翻先前卷宗,许妍并不止这一例案件。

先前她还因过失伤人被取保候审,后因受害人谅解而结案。

许妍认罪签字用的是时默曾经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一支凌美狩猎者的钢笔。

她曾说过丑死了,现在却也用上,边签字边看向时默。

楚楚可怜,眼中含泪,情根深种的模样看得书记员又是一阵嘀咕。

时默坐在原告席上,心里暗道,幸好小漂亮没跟来,不然上了许妍的当可怎么办。

时默自己曾上过当,还被软禁了,幸亏有钥匙才逃出来,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绝不再做第二回冤大头。

时默却未曾想,乔衣一直在法院门口鸭子蹲,把手里的棉花糖吃了个干净,小尖牙将木棍咬断了,等她们出来等了好久好久。

当天下午,庭审结束,许妍邀时默去附近的教堂一叙。

时默带上三个保镖过去,听听许妍还有什么话要讲。

要说的索性都说开了,从此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许妍想和时默挨得近点,三名保镖却以人身做墙,将她牢牢隔开。

许妍踮起脚,无法驱散密不透风的“肉墙”,口吻柔软却不失高傲地对时默说:“我们天生一对,你却执迷不悟。”

她的声音很清澈,就像琉璃碗倒入琥珀酒,能让人沉入其中,心甘情愿受她摆布。

时默心想,来了,又来了。

过去时默只会将话题扯开,让许妍放平心态,去追她真正喜欢的人。

现在她无需再照顾她的面子和情绪,直截了当地指出:“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不喜欢你的人,你太执着于想要得到了。”

太想要得到的人往往陷入执念。

感情的事只讲你情我愿,非要将自己和对方捆在一起,谁也不会快乐。

许妍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眼神中带着难以挥散的阴霾:“我愿意为你,让他人付出生命或尊严,这样的决心你看不到吗?”

时默:?

什么东西?

她揉了揉耳朵,确定没听错许妍的说法。

时默暗示自己别被激起怒气,不然许妍的目的就达成了:“你自己理一理,你的逻辑是否通顺。”

许妍不愿意理。

她知道时默素来吃软不吃硬,眼泪簌簌地流下,手中轻轻握着时默送她的笔,哀哀地倾诉情意:“脉脉,我爱你。”

时默冷不防收到一句来自前老板的深情告白,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那三个保镖似乎也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怜了点,给她让出了位置,让她沐浴在时默的视线下,把告白好好说完。

许妍再上前一步,脖子一伸就能亲着时默了。

“离她远点!”

声音不响亮却很清脆,从教堂喷泉后面传来,许妍蹙起眉,眼珠子转向那边。

随即,乔衣瓷白的脸冒了出来,人也跟着跑到时默面前,手臂张开,挡住心爱的姐姐。

乔衣一字一顿地说:“你以后别把别人拉下水。”

乔衣想到姐姐的经纪人白漫梨的个人信息全是这个人泄密的,对许妍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时默和梁芝雪之间被谣传的风言风语,相比之下显得便无足轻重。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

乔衣为自己不吃醋的行为点了个赞。

时默看乔衣来了,拉住她的手,嘴里埋怨:“你怎么来了。”

乔衣还是第一次说谎不打草稿:“工作结束,我就来了。”

然而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跟苏盛求请假了,苏老师特地找导演为她设置的全勤奖也没了。

今日消极怠工大半个白天,乔衣满心都想着姐姐去打官司了,输了可怎么办。

好在时默和白漫梨出来时,面上的表情轻松而畅快。

她们赢啦。

许妍恍然大悟。

梁芝雪对什么人都黏黏糊糊的,许妍不认为她能把时默的心给勾走。

结果在游乐场时,看她们举止亲密,不似作假。

她就觉得时默喜欢梁芝雪这件事很奇怪。

原来……

真正将人勾走的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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