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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闹得大汗淋漓,重新落座喝茶。马皇后问:“墙都爬了,人见着没?”
朱棣想了想,还是说实话道:“见着了。”
“好不好?”
朱棣红脸道:“好。”
马皇后存心逗他:“才见了一面,就知道人好?”
他父皇在旁抢话道:“被人一毽子踢下墙来了还觉得好,看来是真好。”
“爹……”朱棣的脸快红成他的姓了。
这时外头通报,说太子殿下到。
只见又有一名红衣少年,身段比朱棣略瘦高些,削肩,头戴翼善冠,白皙如玉,额头丰润,目清如泉,时时含笑,眉眼间不笑时都透着温文——正是当今太子朱标。他衣袂翩翩进殿来,走路轻轻带起阵风,行云流水般叩头请了安。朱棣早起身向他行了礼,又让座。
马皇后命人在皇帝脚边给太子加一张椅子,仍叫朱棣在原座儿坐下,朱棣等太子落座,这才遵命坐了。
皇帝问:“何事?”
朱标进殿时将三人打量过一番,知道父皇早已息怒,便从容笑道:“李长庚火急火燎地跑来,说‘皇爷要打四爷’,儿子怕爹下手重了闪着腰,特来瞧瞧。”
朱棣抱拳笑道:“谢谢哥!”
朱元璋将桌上一方丝帕丢到朱标脸上,笑道:“偏你疼他!大冷天大老远从文华殿过来,也不嫌累。”冬月天寒,长子赶来得急,清秀的脸庞上沁起薄薄一层汗。
朱标接了帕子揩揩脸颊,笑道:“爹教训儿子是应该,只是爹别再闪了腰,这最要紧。”
太子问四弟为何挨打,于是皇后又说起给朱棣订的徐氏来。朱棣仍别扭着不肯见。马皇后笑道:“她就住在我宫里,你躲她一时,难道还躲她一世?”
朱棣道:“能躲一时是一时。等过几日,她不记得了,再见她。”
朱元璋道:“怂样儿,这会子敢做不敢当了?爹要是你,见面就大剌剌告诉她,‘当天爬墙的就是我’,看她如何。”
马皇后笑道:“当年还不知是谁,义父刚给定下婚事时,饥荒年间不知去哪弄了块好稀奇的鹅肉……”朱元璋听见“鹅肉”两字,知道她要说哪一节,老脸羞红,忙打断道:“四崽不想见就不见,多大点事儿!”
四人都笑了。
因太子在文华殿还有事处理,朱棣随他一同告退,欲亲自送太子回文华殿。兄弟二人出了坤宁宫门,一路说着话离去。
皇帝望着他俩的背影,面露欣慰。
“老四皮归皮,要是老二和老三,都能像他,将来辅弼太子,拱卫朝廷,我千秋万岁之后,也就彻底放心了。”
皇后宽慰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老二和老三,也各有他们的好处。虽然一碗水始终端不平,你也别偏心太过了,给孩子们添乱呢。”
“知道了。”皇帝笑道:“还说我偏心,你疼他俩,比疼玉凰和玉鸾还多。书上说古代的贤妻对庶子,‘视若亲生’,你待他俩简直比亲生的还宠。”
皇后温婉一笑,叹道:“正因不是亲生的,反而更要宠爱些。若是亲生的,打就打了骂就骂了,旁人能说什么?庶出,稍有薄待了,不光是外人多嘴,就连这孩子自己,恐怕都要在心里多掂量。况且四儿……可怜见的。”她没有再说下去。
燕王生母早逝。
皇帝也沉默了。
朱棣送罢太子,回自己住处,路上冲李长庚笑道:“你小子还算机灵。”
李长庚细眉细眼,嘻嘻笑道:“奴婢别的不会,就会一条,‘不叫爷吃亏’。”他从小服侍朱棣,也不客气,标榜起自己的忠心来。
旁边另一个浓眉大眼叫刘禄存的长随道:“屁,当时魏国公府是你陪爷去的,刚听见里头皇爷说爬墙的事儿,就在门外吓得两腿战战,怕皇爷怪罪下来把你砍了,跑去文华殿搬救兵。”当今圣上杀人不眨眼,倒是真的。
朱棣道:“你丫就知道说嘴。长庚去文华殿报信儿,你干嘛去了?”
刘禄存两道宽眉毛撇成八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爷还说呢!奴婢不是想着,万一皇爷真下手把爷给打了,爷身边不得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奴婢伺候着?都跟李长庚似地跑了可怎么行?”
李长庚哪肯吃这个口头亏?忙还嘴道:“爷,昨儿大本堂里头师傅讲的‘佞臣’,就是刘禄存这样的了,爷瞅瞅他这副德行,屁事不干,屁话一堆……”
两个长随你一句我一句拌起嘴来,朱棣听得好笑,心思却慢慢远了。
当时偷偷溜出宫,他总共只带了李长庚一个。长庚终日跟在自己身边,既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整天将鸡零狗碎的事拿去跟父皇通风报信,那么父皇能知道自己爬徐家外墙还被徐大姑娘一毽子打落墙头,必是仪銮司(锦衣卫前身)的功劳。
也不知那仪銮司的人,是专盯着自己的,还是盯着徐家外头的……
魏国公徐达是开国功臣中的功臣,父皇将他的嫡长女许给自己,应当是,爱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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