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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阿爹都?说了要看自己的意思,谢宝真便也不再顾虑什么,轻轻一福礼,软声道:“承蒙皇后娘娘与秦世伯的抬爱,只是不知?道秦公子有我六哥好看么?有三哥富庶么?有四哥的见识和大哥的为人,六哥的相?貌与五哥的才气么?亦或是像我淳风哥哥和二哥一般,有着绝妙的身手?”
“咳咳!”谢乾清了清嗓子打断谢宝真的话,又笑着转向一旁哑口无?言的秦尚书,“宝儿被她的兄长们惯坏了,不会说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秦尚书宽恕。”
“不会不会。”秦尚书也算是有涵养的了,未见怒意,言辞滴水不漏,“郡主伶俐可爱,天真坦诚,我与夫人见之甚喜。”
媒人李嬷嬷也趁机道:“郡主尽管放心!别?的不说,秦郎的相?貌文?才是连圣上都?夸赞不已的,洛阳城中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倾慕于秦郎,他俱是不理,铁了心要与郡主交好呢!依老?身看,两人郎才女貌,极是般配!”
“他真这?般好?”谢宝真问?。
李嬷嬷一听似乎有戏,忙不迭道:“那是自然!”遂又滔滔不绝说了半盏茶的功夫,不吝于用毕生辞藻堆砌,直将?那秦家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末了问?上一句,“郡主意下?如何?”
没想到谢宝真听罢,只是摇首长叹:“算了罢,我一介凡夫俗子,配不上他。”
谢乾一口茶险些噎住。梅夫人也忍着笑,忙道:“瞧瞧她,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依我看哪,这?终身大事急不得,还是要慢慢来,若是耽误了秦家公子可就不好了。”
秦尚书深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乾说许女儿婚嫁自由,多?半也只是个婉拒的托词罢了,这?桩婚事谈不谈得成还是个未知?……可若放弃,终归是心有不甘。
谢家满门荣耀,又对?永乐郡主极为宠溺,谁不想借姻亲之事拉拢谢家势力?
秦家夫妻俩对?视一眼,最终秦夫人开口道:“皇后娘娘对?犬子的婚事颇为上心,催了好些日子,可犬子仰慕郡主芳名,一颗心全系在郡主身上,我们做爹娘的这?才腆着脸上门叨扰国公爷。回头想想,今夜确然冒失了些,两个孩子都?不曾见面,生疏得很,我们此时谈及婚事未免操之过急。”
秦尚书点头称是。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又听李嬷嬷提议道:“这?好办!皇后娘娘也一直念叨着秦郎和郡主呢,说后辈中只有他俩最出色,正想什么时候得闲请两位小辈进宫一叙。依老?身看,这?事儿不如尽快安排上,由皇后娘娘做东召见,也不怕坏了礼数,若是见面后秦郎入得了郡主的眼,再谈下?一步如何?”
这?是抬出皇后这?尊大佛来了?
谢乾道:“如此小事,怎能劳烦娘娘费心?”
“这?也是娘娘的意思。”李嬷嬷热忱道,“两家若能结秦晋之好,必是一桩美谈。”
于是,此事便就此敲定了。
送走李嬷嬷和秦家夫妇,谢宝真心中苦恼,脸上一贯的笑意也不见了,闷声道:“阿爹,我根本就不想进宫见什么秦公子,为何要应下??”
谢乾还未说话,梅夫人便解释道:“秦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文?臣之首,势力并不比谢家小。他既是搬出了皇后娘娘这?座靠山,我们做臣子的也不能当面拒绝,以免拂了皇家颜面。”
谢乾补充道:“到时候你?若真不想见他,阿爹再想个法子给你?搪塞过去?。”
得了承诺,谢宝真这?才拨云见月,眉开眼笑道:“我不去?!爹娘身边这?般好,我又何必上赶着去?别?家做委屈小媳妇?”
梅夫人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嗔道:“傻孩子,万一,你?要是看上秦家小子了呢?缘分之事,可是讲不定的。”
“我不会喜欢他的!”谢宝真语气笃定,却未曾深思自己这?股笃定是从何而来。
可一夜过去?,不知?怎的,秦家要和谢家结亲的消息竟不胫而走,短短数日便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晚膳过后,点数盏明灯,谢家上下?坐在一起闲谈。
提及街头巷尾对?秦谢两家联姻之事的议论,谢淳风心中隐隐不悦,淡声说:“这?该不是秦家的阴谋罢?借用舆论,既可断了其他求娶者的心思,又让谢府立于两难之地。”
“不一定是如此。洛阳城多?少双眼睛盯着,哪里藏得住秘密?”谢临风摇着折扇道,“倒是那秦家公子,我私下?命人偷偷打听过,确实容貌周正、文?采斐然,只是这?般风流才子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平日又喜欢往烟花柳巷的歌楼乐坊间跑。”
“狎妓?”谢淳风皱起了眉头。若真如此,断不能将?妹妹嫁与这?种人!
谢临风漫不经心道:“倒也不。此子颇有诗名,爱好去?歌女乐伎那儿坐坐,写些小诗赠与她们,让歌姬乐伎们传唱奉承,以此博些虚名,却从不见他在外头过夜……不过这?一来二去?的,红粉知?己倒是不少。”
“好听谄媚之言,多?半是个自傲之人,怕不会体贴宝儿。”谢淳风道,“这?桩亲事,我不同意。”
谢乾道:“若论权势地位,也就秦家能与谢家比肩。”
谢淳风反驳道:“若让宝儿牺牲自己的幸福来光耀门楣,那还要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何用?”
闻言,谢乾不由想起来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面对?同样的抉择,自己女儿和谢曼娘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他陷入沉思,颔首道:“淳风说得对?。此事再观望些时日,只要宝儿不愿,便没有谁能强迫她嫁人。”
谢淳风抬眼看了看院外,问?道:“说起这?个,宝儿呢?往常家宴闲聊,她是必定在场的。”
一旁,梅夫人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凉凉道:“方才去?了翠微园一趟,此时多?半睡了。”
此话一出,一家人俱是陷入了沉默。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春祭过后,宝儿与谢霁的关系越发黏腻亲密了……
而此时,翠微园内大门紧闭,没有点灯,黑漆漆冷清清一片,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西窗开了半扇,皎洁的月色从窗缝中透入,薄薄地铺在案几上。谢霁一袭白衣坐于窗边,墨发披散,更衬得面色白皙神?情冷郁,正漫不经心地用棉布擦拭手中的短刃。
刀刃的寒光折射在他眼中,又冷又沉。
不多?时,瓦砾上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这?声音极轻,隐藏在夜风中,非平常人能察觉。
窗外的月光黯淡了一瞬,谢霁擦拭刀刃的动作一顿,听声辨位,而后猛地将?手中的短刃掷出!
短刀刺破窗纸,钉在廊柱上发出嗡的细响。
偷偷潜入的人怔愣了一瞬,而后压低嗓音道:“公子,是我。关北。”
说罢,关北拔下?短刀,借着夜色的掩护手撑着窗台跃身进来,继而反手关上窗单膝跪地,将?短刀轻轻搁在谢霁案几上,低声道:“躲开谢府的护卫花了些时间,故而来迟。”
谢霁不置可否,喑哑的嗓音如同恶鬼低喃:“让你?办的事,如何?”
关北道:“已查探清楚,秦墨约了几名富家子弟明日于望春楼作诗听曲。”
“望春楼那种地方,我不方便进去?,需想法子将?他引来对?街茶肆雅间。”思忖片刻,谢霁拧眉,“花些银子买通茶奴,就说是茶肆来了一批极为珍贵的新茶,秦墨视茶如命,一定会去?。接下?来的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
“这?个简单,属下?一定安排妥当。”说到此,关北微妙的一顿,问?道,“只是,这?秦墨与我们的计划有关么?公子为何要在他身上大费周章?”
谢霁将?短刃入鞘,顺势藏入袖中,冷声道:“你?近来话多?。”
关北眼睛眯成两条缝,讪笑道:“不敢不敢,属下?这?就告退。”说罢起身一闪,依旧翻窗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谢霁独自在黑暗中坐了会儿,半晌,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秦家小儿竟敢于猛虎口中夺食,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次日,天气十分闷热,唯有水榭中清风徐来,阴凉些许。
每到这?样的天气,谢宝真总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此时趴在石桌上,望着一言不发的谢霁细声问?道:“九哥,你?不开心吗?”
没料到自己的心事竟被看出,谢霁泡梅子茶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没有。”
“你?有!”谢宝真笃定道,“自从七夕那夜后,你?就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那天卖花的大娘们拿你?打趣,你?生气啦?”
那样旖旎的时刻,谢霁恨不得拥有一辈子,又怎会生气?
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的宝儿终有一天,不再属于他。
沉吟片刻,他终是忍不住拔出了那根横亘于心中的尖刺,低声问?道:“宝儿觉得,秦墨如何?”
“秦墨?”谢宝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谢霁喉结动了动,“吏部秦尚书之子,传闻中即将?……与你?结亲之人。”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喑哑。
“噢,他。”谢宝真仔细想了想,索然无?味道,“我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如何评论?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压根就不想和秦家公子结亲。
谢家并未明确拒绝秦家婚事,再听谢宝真的回应,似乎也还懵懂得很,将?来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别?人也未可知?……
一想到此,谢霁不禁攥紧了手指,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手中的茶盏捏碎。“九哥提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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