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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大典威严肃穆,作为景丰帝唯一的孙辈,尚且年幼的萧铖却也仪态端正地坚持住了。他站在萧玦右后侧,小小的身子笔直□□,神态坚毅,俨然有几分瑛太子当年的风范。

大概因为他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没有人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他自己也并不在意这一点。然而,他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微微撇过头冷冷地望着萧琅。那眼神里,有不像孩子的恨意与厌恶。只是当萧琅注意到这道目光的时候,萧铖竟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与瑛太子是不一样的,尽管他们那么地像,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萧铖微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手,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大典礼仪繁琐,结束时已将近午时了。因着年节,乔宇给萧铖放了几日假,于是萧玦索性将萧铖一起带到了重明殿。

彼时贺兰廷已经起来,他正坐在案桌前,一手翻着书,一手拿着糕点,神态认真而温柔。

萧玦牵着萧铖走进去,尚未出声,贺兰廷便已经抬起了头来,“回来了。”目光又移到萧铖身上,“阿铖也来了。”

萧铖曾见过贺兰廷几回,很喜欢这位叔叔,一听到贺兰廷唤他,他便松开了萧玦的手,抚胸行礼,“兰廷叔叔。”

贺兰廷站起来,拣了一块最好的糕点递到萧铖面前,“这糕点很好吃,要试试吗?”

萧铖微弯一弯唇角,自贺兰廷手中接过,“谢谢兰廷叔叔。”行为举止优雅大度,却少了小孩子的天真无邪。

贺兰廷目光不经意地略沉了沉,伸手揉了揉萧铖的脑袋,道:“先前得空,我到书局选了几本书准备送你,就放在你三叔这里的。我陪你去看看,好吗?”

萧铖始终维持着得宜的笑,“好。”

贺兰廷牵过萧铖的手,他的手指白皙纤长,不似萧玦那般有些粗糙。萧铖微微一怔,这双手……好温暖,好像父亲。萧铖眼眶不自救地热了热,可他忍住了。

贺兰廷将书递给他,微微笑道:“这几本书你先看着,改日我再给你挑几本来。”

萧铖这个孩子,自瑛太子过世之后,跟着乔宇先生习文练武,极其刻苦。小小年纪,每日从早练到晚都还觉得不够。连乔先生都说,这孩子都不像个小孩子。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才六岁。

平常孩子还在什么都不懂、同父母撒娇的年纪,萧铖却已经懂得安排好自己的一切,老成得像个大人一般。

这不应该。

贺兰廷望着萧铖,先前他给的那块糕点还捏在萧铖手里,“糕点……不喜欢吗?”

萧铖将糕点送进嘴里,嘴角弧度是恰到好处的扬起,“喜欢的。”

贺兰廷蹙了蹙眉心,目光抬起与萧玦对视了一眼,微微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只是语调依然温和,“喜欢就好。阿玦,吩咐御书房,多做些阿铖喜欢的菜式来。”

萧玦也察觉到不对来,神色有些凝峻,转头吩咐宫人去办。

午膳,是三人一同吃的。

昔日活泼可爱、爱撒娇爱闹的萧铖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他使筷子使得不太好,却也不求助,自己换了勺子一勺一勺地用着膳。

萧玦的眸光彻底沉了下来,他原以为萧铖只是比从前沉默了些,但现在看来……这孩子多半是将自己封锁了起来。

贺兰廷按一按萧玦的手,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别慌,阿铖会没事的。”

话虽如此,贺兰廷比谁都还要惦念着萧铖,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萧铖的痛苦。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当年谋害他娘亲的凶手早早地被他父亲弄死,而萧琅还活着。

用过午膳,萧铖自去案桌前看书,小小的他,坐得笔直,目光专注。

萧玦凝着眉,“我们竟都没有发现阿铖……”

贺兰廷握紧萧玦的手,道:“这样的封锁、沉默,是他对他自己的保护。这样吧,同乔先生商量商量,接下来一段时日,让阿铖先跟我吧。”

萧玦微微颔首,“好。”

年节之时,除了大典这件大事,到十五复朝之前,萧玦都是空闲的。前一年他忙坏了,难得闲暇时间,便带着贺兰廷和萧铖出了宫,也没回燕王府,就住在和园。初九、柴昊、陆久安随侍。

和园的梅花已经种下了,此前,贺兰廷还给屋里添置了不少物件,布置得温馨典雅。不似一个谋算秘密之地,反而像是居家之所。

贺兰廷为萧铖备了些新奇好玩的,一一摆出来给萧铖看。毕竟是小孩儿,见到这些没有不喜欢的。萧铖嘴角上扬,露出了笑意,是真心的。只是他伸手碰了碰,却又缩了回去。

贺兰廷极有耐心,“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你想玩哪一个就玩哪一个,不必拘束。”

萧铖微微垂下双眸,“我得念书。”

“乔先生不是都给你放假了么,眼下年节就歇歇吧。”贺兰廷温和言道。

萧铖接着道:“可……可我没有三皇叔聪明,念一本书要三日才能记住,三皇叔一日就记住了。”

贺兰廷心头略略一惊,“三皇叔是大人,比你懂得多,自然记得快。你还是个孩子,三日会背一本,已经很了不起了。”

萧铖这才缓缓抬起双眸,乌黑的眼底透出一丝淡淡不可置信的喜悦,“真的吗?我怕跟不上三皇叔。师公说,三皇叔很厉害,武功很厉害,读书也很厉害。”稍顿了顿,他有些难过地又道,“母亲说,三皇叔很辛苦,让我努力,要早些长大,好帮三皇叔。”瑛太子妃对萧铖的期盼,乔宇教导的严厉,萧玦的优秀,每一个都无影中带给萧铖压力。五岁,父亲离世,他在悲痛中又承受了这些重压,怪不得会这般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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