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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对于苏玉之嘴贱,近两日已有了领教,并且她贵为深闺千金,自幼别说骂人,连与人争执都少之又少,素来讲究以理服人,斗嘴之功能已经退化。同时发现,苏玉其人,消遣就是贫嘴解闷,若是接茬说下去,要被他逗得没完没了,她说不过还挺生气,他逗闷子还挺开心,唯一让他彻底闭嘴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于是,她选择沉默不语,权当没听见他的挑衅。
苏玉发现对方不言语,一怔,闷得无聊非要再逗她:“哎哎,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啊,明日走出去,逢人要叫我一声大哥,或苏玉哥哥,若再对我哎呀、喂呀的,我可不理。”
宝珠的沉默计策也就只维持了一秒。
听闻明日要走出山去,不得已开了尊口:“明日何时动身才安全?”
“当然是天一亮就动身了。”苏玉说,“何子青的人马早就散到外面去了,他们在村里和镇里找不到,必会往远了找,一时半刻是想不到回头的。我们明日,光明正大的下山进城,找个好馆子吃顿酒菜,岂不快哉?”
他不提这茬,宝珠还忘了,如今便问:“我先前疏忽了,你请大夫的钱是哪里来的?”
苏玉看了她一眼,思忖了一下,若说是偷,她必要废话连篇,如今夜色渐深、人也倦了,他可懒得听她说教。于是便笑道:“从梅园逃跑的路上,我顺了何府一些钱。”
宝珠未料到他的手脚如此之快。
若是偷了别人的钱,她断然不肯,也不知怎的,一听是偷了表哥家的钱,反倒是觉得不是偷似的,也无可厚非,只问:“拿了多少?若是盘缠不够怎么办?”
“盘缠肯定是不够的呀!”苏玉应道,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路上想办法吧,难不成你以为靠这些银两便能支撑我们去边关?”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洞口走,回头又道:“我去取些树叶来铺好,你们不要乱动啊。”
他前脚走了,宝珠便脱了外衣,不由分说盖在了碧玉身上,见她反复的推脱,便按住她的手道:“入夜湿寒,你大病初愈,今夜不得安寝本就遭罪了,须得多加留神,保暖为重,否则明日再病起来可麻烦了。”
“少奶奶——”碧玉呢喃着,实在是不忍看宝珠为她如此操劳,勉力撑着身子挣扎,“碧玉不怕冷,夜里寒,您要保重才是啊!”
宝珠停了手,与她相对,半晌蓦然一笑,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什么少奶奶!即日起,我再不是什么少奶奶,也不要当你的小姐,像苏玉说的,我们这一路姊妹相称可好?”
论情分,她们早超越了姊妹。
碧玉带着她捉蛐蛐、逮小兔子,帮着她越墙头去听戏,与她乔装打扮成小公子到茶楼的时候,也从未真正守过奴才的本分。可如今,在这山洞里,眼看着她忠心追随的小姐脱了外衣给自己盖,想想锦衣玉食的小姐今晚只吃了几个酸果子,再想想未来她不知要在这浪迹天涯的路上吃多少苦,碧玉心里是一阵阵的疼。
她真是见不得宝珠受一点伤害。
无奈病体虚弱,与她争执不脱,硬是被她把衣服盖在身上。
几次三番,碧玉想再规劝一句,最终还是闭了嘴。
不多时,苏玉用外衣包了一堆树叶和草枝回来了。
“这草还真挺韧的,拔草拔得费劲。”他一边说一边把树叶与草枝细细密密的铺在石地上,见碧玉身上盖的衣服,便道,“叶子和草全沾着泥土,也不太干净,来来,把这衣服铺在叶子上,你俩还能舒服些。”
边说着边来到碧玉面前,俯下身,微微偏头与她一笑:“得罪了。”
随即便拿起了那件衣裳转而铺在地上,然后又朝着空地抖了抖自己的外衣,招呼宝珠:“你俩睡这上面,盖我这件衣裳吧。”
宝珠迟疑了一下,见他已穿着中衣躺在了较远处的石地上。
如今天色完全暗了,洞内又无火光,只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依稀可辨他中衣上印出的干涸血迹——她知道,他这伤自打背着碧玉抻裂了之后,就一直没好过。
“我们这衣裳足够了,你——”她的话刚说了半句,却被苏玉打断。
“我就这么躺着也习惯得很,夜里寒,你们姑娘家受不得这些,盖着吧。”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枕在脑后,“快睡吧,明日天亮便要起身。”
如此,宝珠便将衣服盖在身上,他人高马大,衣服自然也宽大,确实盖着舒服。
洞内一度陷入了沉寂。
碧玉有些怕,问宝珠:“我们连个火把都没有,若是来了野兽可怎么好?”
宝珠依着她,倒是心宽:“山里的野兽早让表哥赶尽了,连只大猫也不得留存,不怕。”远处,睡在洞口的苏玉发出笑声:“放心吧,野兽要进洞也是先吃我,吃我还要吃一阵儿呢,够你俩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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