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永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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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要疼死了。

可他不想说。

真是奇怪，前些天他还心烦宝珠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自己，巴不得找个机会甩了她们算了，结果呢？如今，却满脑子都是宝珠当初说得那句话：她这个望门寡若是回了南边，这后半辈子就毫无指望了。

更何况，她与他逃跑这些时日，若再被捉回来，名声何存？

他苏玉这辈子受尽了污名之苦，世人因他的污名，纷纷作践他、折辱他，他看够了这世俗毒辣的眼光与偏见，如何忍心让宝珠步他后尘？

她不过是想逃离望门寡的命运，回去找她的爹，她有什么罪！

他被何子青扭送官府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如今实在是不想再断送了花样年华的宝珠。

在何子青手里，终归不过如此，他是死过千百次的人了，早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活着继续受折磨也好，被慢慢打死也罢，贱命一条，看来是争不过这天数了。

何子青拔出了匕首。

鲜血涌出，苏玉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前，他脑海里想，真不甘心啊！

这一昏，他昏了不知多久。

再醒来时，天色昏黑，自己已躺到在刑房的稻草堆里，刑具全撤了下去，身上的伤口都得到了简单的包扎。包扎是真简单，只是用绷带包住止血而已，眼波流转，见地上放了个破碗，大概是在昏迷期间还有人给自己喂了药。

会是谁呢？

平素里自己若是被打伤动不得了，都是小李偷偷摸摸来送吃的，还给他喂药喝。不过，对他好也单单只是对他好，给他些吃的饿不死，给他些药病不死，在大是大非面前，小李还是不会顾及他们些许情义，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这也怪不得谁。

苏玉凄然着想，自己这身份，这种人，连师父和师母都能把他出卖，何况是小李。

十年前，拿了钱财出卖他的是大师兄。

亏师父还能把大师兄逐出师门，十年后，还不是被黄金三十两所收买？

眼泪划过苏玉的脸，忍了一晚上的酷刑，忍了一整天的委屈，此刻在这寂静的夜里，终于所有的痛苦决了堤。这眼泪一旦流出来，就再也止不住，让他情不自禁失声痛哭，哭自己这悲惨的命运，也哭他错付了的所有人。

正值痛哭之际，忽而听得耳畔有推门声。

他的泪滴断了线似的收不住，身子疼得动不得，也没法去看来人是谁。

但听得脚步匆匆，在这血腥泛滥的刑房里忽然飘来一阵女人香。

“苏玉！”一袭黑衣的宝珠仿佛从天而降。

实在是从天而降！

他满面泪痕的看着夜色中对方的脸，刹那间恍恍惚惚，甚至感到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你……”他嘶哑着出声，“我……”

宝珠举起一个手指放在嘴边：“小声，我带你走。”

说着便用力把他扶起来。

谁料苏玉这一坐起来，当即就触碰了内伤，让他不禁吐出一口鲜血，胸腹奇痛。

宝珠吓了一大跳，见他此番复又吐血，就知是内伤发作。她不太懂医术，也不知这内伤如此频频发作是否会伤及性命，更不知苏玉到底伤情如何，便停了动作，不敢再碰。

然而，苏玉却笑了。

“疼……疼死我了……”他低声说，疼得皱眉，却还有笑模样，“这么疼，应该不是做梦了。”

宝珠叹了一声，这回不嫌他话痨了，是实打实的心疼。

她试探的扶住他的腰身和胳膊用力，他自己也使劲，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可还行？”她问。

苏玉额头已经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却还是笑：“不行也得行了。”

宝珠四下看了看，与他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