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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之歌,便是那上古流传的天神之乐,仿佛在讲一个早已灭绝的神话。深邃的乐声,穿透数万年的时光。
那是战争的声音。古老,却又振奋。
仿佛还处于神山宫殿的华庭中,身侧是头戴鲜花的女神,席边是凯旋的天神,着龙铠,执银枪,观歌舞。下一刻,便是胜利的凯歌与鼓点,与胜利与誓约女神起舞,与战争与丰碑交谈,天上地下,歌声传扬。
将夜感觉到力量正在不断涌现,白铠银刀,犹如战神。他向着敌方中翼的神王处刺去,是一道极光的芒。
讨逆一出,神佛可诛。
何况他曾将神王斩落王座之下,如今所爱之人在侧,身后是数万年前曾以身殉之的大陆,自然不畏不惧。
而法师的身侧则悬浮着辉煌的光明魔法,但凡近身者,皆被那绝对的光明灼烧干净。他侧了侧身,看向双翼一展,再度闯入敌阵的将夜,悬停的光明魔法顿时化为细细的光线,随他而去。
他手中浮现的法杖轻敲,魔法护住他的侧翼,胜过千军万马。
王对王,这是神祇级别的战争,并非是人类可以插手的。
而他犹如一扇屏障,背后是参天的大树,与那悬停的城池。
站在堡垒之上的生命女神,向着天空高举双手,仿佛在托起什么。那倾塌了一半的城池被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撑住,终于有了支点。
它没有坠落,犹如一束希望之火,高悬天际。奥尔古城,是法师的理想乡,是最初的防线,它的象征意义,与它的象征意味同等重要。
生命女神不会让它坠落。
而坐在她身侧的少年,则是拨动着琴弦。手指在琴弦上跃动,如若有魔物胆敢近身,那无形的旋律便会让其灰飞烟灭。
生命女神稳住局势,便从背后抽出一把弓。羽箭搭上弓弦,瞄准了天空中的目标。精灵族的擅长弓术,作为守护神的生命女神,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不多时,便从天空中刷刷射下一堆魔物,犹如一场华丽的血雨。
而身侧的少年一边咧嘴,一边笑道:“茜茜别这么暴力,我是文职,比不过你的。”
“别偷懒呀,若是被我抓到了……”女神眨了眨眼睛,矜持而柔弱地抿起唇,手上却不软,化为金芒的箭光,在天空中绽放。
“小心背后。”年轻的酒神转世勾弦,粉碎了一只要偷袭的魔兽,然后温文尔雅说道:“茜茜,等到战争结束,危机解除,你可以不用再那么紧张的守着世界树时,我就陪你去大陆转一转,到时候,给你看看我的葡萄酒园,我们办一个超大的庆功宴会,请上族人与朋友……”
兴许是他描绘的太好,女神湖蓝色的眼睛里泛起涟漪,然后仰头,看向那高空之中已经开始交战的朋友。
女神温柔地说道:“我们会赢的,毕竟那可是修殿下啊。”
高天之上的法师便是当世的神明,他的后面,便是人类最强,最精锐的魔法舰队。虽然实力差距过大,却仍然发挥着自己不可替代的作用。
若是修的魔法漏过了敌方的大军,人类便将是家园最后一道防线。
“我们不能后退一步,因为前方,是我们的英雄,而背后,便是我们的大陆!”
天际之上已是一片金红。
两名深渊王者是极强的战士,如今皆是指挥着魔物,向着势单力薄的法师攻来。一时间势如山海,仿佛要将孤身一人的法师吞没。
可是修曾为大魔法师,又何惧人海战术。他所吟唱的法术配合脚下的巨龙,犹如被护在钢筋铁骨之中,脆弱的身躯得到防护,他便是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每一次法杖凝聚魔法元素,便是死神挥动羽翼。
他一个人便是千军万马。
在这种地毯式的轰炸之下,平日温和淡雅的法师面上尽是肃然之色,每一次席卷过战局的大型法术,都能带走无数魔物。在赤红的天边,燃烧着的并非红云,而是法师火焰的余烬,这印在他金色的眼眸之中,也为他白皙的面容染上赤红的霞光。
而他独自一人,应对着两名久远的深渊王者。他们皆是最强的战士,肉体强悍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修的魔法如吞噬一切的火龙,向着那久远的王者烧去。
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悲悯之色,道:“亡灵啊,去向自己该去的地方吧。”
深渊的第一代王者露出森然的齿列,嗤笑道:“法师啊,你亦然是亡灵,又是以何立场怜悯吾等?狂妄自大!”
修的眼睫一动,他看向自己白皙的手,却因为用多了魔法元素,运转到了极限,而不太能保持全然的实体。
“是啊,我也是亡灵。”法师依然淡淡地微笑道:“但是我该回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将夜所在之处,便是家。
是他永远的故里。
说罢,他抬手,便是铺天盖地的光明魔法,如海潮,如川流,如浩浩原野的狂风,席卷一切。
而大法师傲然立于黄金龙背上,背后是人类的城池与防线,脚下是源源不断涌出的深渊魔物,而他犹如一道壁垒分明的分界线,但凡是他面前的敌人,皆不可越过他的面前。而他单薄的身躯,逆着光,却显得伟岸无比。
战斧不可触及他的衣袂。
巨剑也未曾削断他的发丝。
传奇大法师修·萨菲利斯,便是魔法的终极。
“不如见识见识吧,法师的力量。”修握住手心的一缕光芒,那温柔的光与侵吞了两代王者的光明献礼,交相辉映。
无人知晓刺客的极限。
万年之前,他在斩杀完神王后几乎力竭,却还能硬撑着坠下深渊,将一切处理完再结束自己的生命。经过漫长时光的战争,在战场之上,他几乎是一道无所不能的幽灵,可以转瞬间颠覆战局,也能将敌将刺于马下。
将夜的逆反写在骨子里。
他的一生都在反抗,在深渊的时日,他反抗自己的命运,挣扎着踏出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走上了神山。被神王控制自由的时日,他欺瞒,他逆反,即使为此付出流亡的代价,也从不为之屈膝。在修死后,他甚至在覆灭神王的王朝后,又反水深渊,将一切屠尽,才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
他是天生桀骜的鹰,平生却只为一人折腰。
而这个人,如今却在他的背后,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为他护航,为他处理一切障碍,要他心无旁骛地对敌。
“我将战无不胜。”将夜心里想道:“你在看着我,我必然要将胜利献给你。”
他是我的旷野与山川,太阳与月亮,晨露与玫瑰,我的故乡,我的时光与我永恒的爱。
将夜终于在战斗中感觉到沸腾的热血与激情,他从未这样觉得自己活着,活在当下。从前的每一次战斗,对他而言,不过是简单的,令人厌倦的杀戮,是单方面的砍瓜切菜。
而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终于与人并肩作战,去面对经久的宿命与古老的预言。
裁决之杖对讨逆,金铁交织,仿佛钟鸣。
而每一次近乎战栗的交击后,便是双方几乎嗜血的眼神。
新仇旧恨都叠在一起,万年前的恨依然在腐蚀他的肌骨,将夜漫长的流浪,全都拜他所赐。如今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他已然感觉到仇恨在燃烧,于是他眼里只有化为亡灵的神王,过去的王者,停留在了时间的夹缝中,化为的厉鬼,却依然横亘在他们面前。
何等可恨!
神王是不择手段的枭雄,却并非慈和的王者。他当年视苍生如蝼蚁,只执着于自己的族群,与自己的永恒王朝。
为此,他杀了修,企图在诸神黄昏中延续自己的王朝。
却在疯狂与破坏之中,堕入黑暗,也错手杀光了自己的臣民。
黄金王座,永恒孤寂。
年轻的刺客犹如矫健的鹰隼,身影莫测,犹如残像。无人可以辨别他的方位,他蛰伏着,犹如一道纯粹的光影,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又是一次突刺,不同的是,坚韧的吊线捆住了神王的一手一脚。
而刺客不过一扯线,就硬生生让对方躲避的动作偏移半寸。那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脖颈处的疤痕,冷静而清明,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其再度斩杀。
“你还是老样子。”神王笑了,道:“永远只活在暗影里吗?这就是刺客的宿命,你永远不敢与我正面对敌!”
“将夜,你怕了我?”
“因为修还活着,你就少了以命相搏的觉悟了吗?”
“你始终是登不上台面的刺客。”神王道:“一把钝刀,便要有钝刀的觉悟,为何又挡在我的面前?待我征服大陆,便可重建我的永恒王朝——一个只有死灵的国度!”
那便是真正的永恒了。
他作为深渊意志的代言者,将重新成为世界的主宰。
将夜实在懒得提醒他,当年宰了他的时候,可是实打实不要命的正面强攻。他的悲歌刺穿了他的一切防御,最终将他刺死在王座之中,斩断他的脖颈,要他的头颅滚落在地。
面对神王的刺激与蛊惑,他依然保持冷静,因为他现在早已不再用哪种不要命的打法。他也终于在战斗中明白,会有人为他的受伤而落泪,为他的流血而悲痛不已。
有了牵绊,他便有了弱点。
可是这也是他为之奋斗的意志。
匕首的金光一挑,便掀起猎猎的狂风。刺客如刀锋一样的杀意席卷,直直刺向神王的方向!
那之后,他又过去许多年岁,战斗过无数年。那些经验,那些斗争,都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将夜一直在血与火中前进与成长。
而如今,皆被凝练为一刺。
刺客杀人,只需要绝妙而璀璨的一刺。
足以刺透肌骨,穿透心脏与本源,摧枯拉朽地毁去一切。
而神王的亡灵却是知道他的厉害的。他身为亡灵,却只有残缺的实力,也并未拥有本人的魂灵。那位永恒之王早已在万年前死在了覆灭的神殿之中,即使将头颅缝合,将胸口的穿透伤合起,也并不能挽留破碎的灵魂。
他不过是执念与仇恨形成的怪物罢了。
银发刺客的双翼划过优美的弧线,犹如一道疯狂的残影,如声,如光,眨眼间便掠向那堕入黑暗的男人。那被缝上的伤口则是最好的破绽。
刺客一敛长眸,如霜雪一样的碎光藏于刀锋,犹如坠落的星辰,向着那被控制的傀儡袭去。
他是最璀璨的一缕星光。
“黑暗裁决——”神王一敲权杖,近乎暴戾地施展魔法,想要抓住刺客现身的机会,将其斩杀。
而将夜没有给他机会。
他犹如生的幽灵,如雾如电,是魔法也抓不住的虚像。
他的刀光却是唯一的实体,却如璀璨的极光,四面八方而来。
足以穿透一切。
“再见了。”他轻声道。
然后用锋锐的讨逆划开他背部连着的傀儡线,将木偶一样的亡灵从根源上切断。
而他左手执着的悲歌光芒烈烈,只是一刺,便将神王自下而上地挑在匕首尖端。亡灵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腐朽,龙骨的光明气息是亡灵与黑暗的克星。
而他那张高贵的容貌,原本平滑的皮肤,也开始讯速地灰败,枯朽,风化为灰烬。
寂灭,竟是这样接近的事情。
刺客的悲歌没有融入血肉的感觉,甚至像是刺入一个空空的皮囊。身体之下,除却生造出的血肉,其余什么也没有。
“世上没有永恒。”将夜对着从身体开始崩碎的王者道:“山会崩塌,海会枯竭,世界会毁灭,宇宙也有终结……生会终结,神明会消失,就连死也不成其为永恒。”
“时代的洪流只会前进,不会凝固,也不会倒退。”
“每一个选择,都是无限的可能。神,早在数万年之前,便被时代淘汰——兴许,人治的时代,也会在某一日迎来彻底的终结,自然也有其他的生物取而代之。”
“神王陛下,你安息吧。”
他最后一次称呼他为陛下,却并不带任何尊敬的意味,只是淡漠地陈述着什么。然后,他双翼展开,悬停空中,看着那喉管与心脏被同时刺穿的末代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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