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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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梦醒时分的原因，蒂米眼睛一亮。他的双臂宛如铁铸，再次将横抱的同伴紧紧地揽于身前，随后头上脚下地倒悬，缓缓地收起了龙翼……下一刻，他便如一颗坠落的流星一般，狠狠地洞穿了云层，回到了光线不足的阴云之下。风在耳畔疯狂地咆哮，宛如一头难以驾驭的猛兽。他紧搂着同伴的身躯，按着对方的后脑勺，令其面部贴于自己的肩颈，免得被冰冷的风割伤。

他赤|裸|着上半身，宛如飞鸟投林，义无反顾地坠落。

“醒醒，快醒醒！”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令身体本能地紧绷，凯文的喉间溢出了破碎的音调。蒂米振奋地握拳，在最合适的高度重新展开龙翼，进行悬停缓冲。他彷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摇晃得像个醉汉似的，用尽全力才能稳住身形。

阵风过后，他扑扇黑翼自主滑行，如大鹏展翅般直扑起飞的山丘，精准落地，收起双翼，一气呵成。

眼见四周没有镇民出没，他长舒了一口气，盘腿而坐，让接近清醒的凯文枕在自己的腿上，随后搓搓同伴的手，捏捏同伴的脸，嘀嘀咕咕地“施咒”：“快醒来啦，不然就没早饭吃了！我会都吃光的哦，吃光光！”

说到这儿，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附议，“咕噜咕噜”地叫得山响——形态变化太消耗体力了，人型黑龙委屈地撇了撇嘴。

倏尔，肚脐被温暖的掌心覆上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低哑的调侃：“衣服呢？不怕着凉？”

“凯！！！”看着同伴含笑的蓝眸，蒂莫西欣喜若狂，一把将人抱入怀中——方才独自面对一切的坚强不翼而飞，压抑许久的惶恐泛上，令他的鼻子酸酸的，心中患得患失。

若是凯文就这样一睡不醒……他简直不敢想象！

凯文在突如其来的拥抱中怔愣，随后猜测了事情原委，自然地环上蒂米的裸|背，一边为他挡风，一边轻抚着予以安慰：“是我一睡不醒，让你着急了吗？别怕、别怕……”

他就像哄着一个大孩子一般，温柔又耐心。见蒂米吸吸鼻子，稳定了情绪，他脱下衣服为同伴披了回去。蒂米用食指勾着上衣的破口处，小声道歉：“弄破了，对不起……”

凯文见他不说缘由，也没有多追究，仅是安慰道：“没关系，昨晚不就在杂货店换了几件便服嘛，回去正好换上。”

“嗯！”蒂莫西安心地应了，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道，“之前怎么都叫不醒你，是不是做了很可怕的噩梦？我也被梦吓到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回忆起噩梦镇的夜晚，凯文双眉紧蹙，连唇线都抿于一处，显然半点不想提起。他挑了自己醒来前的感受，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之前梦到自己在海里，水压很大，冰凉刺骨……后来又向水下急坠，完全违反现实，果然是在梦中吧。现在除了有点冷，别的都挺好的，多亏你带我出来了。”

风压大、高空寒冷，这些都被噩梦异化，反倒可以解释了——偷偷带人飞上天的人型黑龙舒了口气。

之后，他便注意到了凯文的说辞，问道：“光是带你出来就有用吗？”

“我怀疑那间酒馆有问题。”凯文开口便震到了蒂米，他严肃地解释道，“我们一同进入噩梦镇的范围，于酒馆客房住宿，随后都被噩梦俘获，这其中必有关联。你将我带到镇边的小山丘上，或许正脱离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于是我醒了过来。”

蒂米心虚地低着头，思考着飞上高空会不会才是脱离影响的关键。为了掩饰这份不自在，他随口问道：“我们住的地方有问题的话，酒馆老板就是坏人咯？”

“也不一定。那群兜售成瘾草药的家伙一路监督我们入住，不排除他们已经用噩梦设伏的可能。”

“就为了卖那破草吗？坏人！”

“总之得回去看看，如果能发现蛛丝马迹，或许就有希望破除噩梦了。”

“嗯！”

二人正准备往镇里走，忽然听到了一阵隐约的骚|乱。黑龙循声辨位，飞快地指出了声源地。

见一时半刻还回不了酒馆，凯文脱下自己的外套，为蒂米穿上，令上衣破裂的同伴更体面些，随后拽着人便往发声处赶去。蒂莫西感受着同伴那冰冷的掌心，垂首看着身上的外套，心头一阵温软——凯是除了父母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了，他愿意为凯做任何事！

对方的正义与善良，令他能安心地许诺，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迫做不想做的事。

没过多久，二人便跑到了镇口，见到一地狼藉——

那群骨瘦如柴的老人，正握着毒蛇，远远地围观着一个倒地者。凯文上前查看，发现倒地的老者口吐白沫，颈部有被蛇咬出的齿痕，身边有着蛇爬过的印记。

“只是红肿，流|血也很少，是不是还有救？”蒂米盲目乐观。

凯文探了探对方的心跳与鼻息，半晌后沉重的摇了摇头。见同伴呆住了，他解释道：“如果被咬伤处迅速肿|胀发硬、流|血不止、皮肤呈紫黑色，那还不会立刻死去，小半天后毒素扩散，才会致死。这种只是红肿的伤口不显眼，却很危险。”

说到这儿，他看向围观的老人，握紧拳问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他被毒死，不施救的吗？”

“这、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刚才有只大蝙蝠飞上天，我们都在仰头争论，谁知他就开始倒地抽|搐了呢。”

“你个老眼昏花的，都说是秃鹫了，哪来那么大的蝙蝠！”

“吃得肥不行吗？后来还掉下来了呢！”

“那是流星！代表着我们今年要走霉运了！”

蒂莫西听懵了，他在内心呐喊——龙不是蝙蝠！不秃！不胖！也不会掉下来！更不会带来霉运！

见众人叽叽喳喳地，只顾讨论不明生物，凯文的脸色沉了下去——连同伴的死活都不管，这些人已经缺乏人性了。

或许是看出他有情绪，一个牙齿黑黄的老人感慨道：“哎，小伙子，我们这一把老骨头有心无力，拿什么救呀？”

另一个坐在最远处的，冷哼了一声，接口道：“吸出毒血呀？你们不都当没想到吗？不过也好，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早死早好，给野狗也混个肚儿饱。”

“你他|妈|的会说人话吗？”

“要死你死，老|子长命百岁！”

方才还漫不经心的老人们，立刻展开了围攻。牙齿黑黄的老者向凯文歉意地笑笑，道：“他就是这个臭脾气，别理他。”

凯文没搭理说话之人，反而抱起抽|搐得肢体变形的死者，向远处走去。蒂莫西快步跟上，在老人们的视野之外化出龙爪，蹲下挖坑——他知道，这是人类特有的仪式，死后与大地融合，魂归故里。

他跳下深坑，尽量挖得形状规整，随后从同伴的手中接过干瘦的老人，对轻得恍如缩水了一般的死者叹了口气，就地掩埋。

准备填土前，他抬起灰头土脸的面庞，向沉默的同伴问道：“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怎么告诉他的家人他在这儿？”

“他可能没有家人了，不然也不会被丢在镇口没人管……没人会记得他了。”

“我记得！”蒂莫西的脸上有着纯真的忧愁，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我会记得他的！”

凯文一怔，旋即在坑边蹲下|身，与敏锐的同伴平视，伸手抹去其面颊上的泥渍，柔声道：“好。”

看着瞬间笑开了的青年，他的心也重新回暖——人世或许冰冷残酷，但他有蒂米陪伴，该知足了。振作起来，为这座小镇解除顽疾，才是他该做的！

他将蒂米拽上来后，二人一起填平了土坑，用石块竖了个无名墓碑，随后拍去手中的沙土，一同向那群镇口的老人走去。

一个悲剧的身后，往往掩盖着千百个相似的悲剧，他想结束它们，首先就要了解悲剧的缘起。

他会终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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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逆风荒原与柚子的砸雷，谢谢处、yan、丹、月下素衣白等小天使留感想！

奉上小剧场：

凯文：认识蒂米之前，我的起床闹铃是鸟语花香……现在，就变成了肚子饿的咕噜声了。

蒂米：认识凯文之前，我的起床闹铃是肚子饿的咕噜声……现在，就变成早餐的香味了！

凯文总结：垂死病中惊坐起，回忆有无投喂龙。

蒂米总结：每天喂龙十来遍，身体健康精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