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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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你让那对母女去哪儿呢？她们无财富傍身，几乎无处可去。”“不能够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吗？”

凯文疲惫地摇了摇头，神情充满无力感，他哑声解释道：“婚姻是财产私有后的产物。男性无生育能力，又需要继承者反哺，于是用婚姻捆绑了女性，世代为他们繁衍。他们身为一家之主，掌握着家中的大部分财产，女性要养育孩子，离了他们也便难以独立生活，又早早地与原生家庭割裂，她们回不去了……只要身在婚姻之中，她们最需要的便不是一位见义勇为的英雄，图一时之快，而是一种极具执行力的保障制度，这样才可以庇佑每一位妻子不受侵害。可这些都是空谈，有人帮她们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凯文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无奈似喟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仅是靠上同伴的肩头，略作休憩。蒂莫西皱着眉头，一知半解。他隐约意识到，每次谈到家庭关系时，凯的情绪都会变得低落，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缘由。

或许他一直羡慕的人类家庭，也有他难以理解的隐衷……

蒂莫西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抿唇驾马，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旧教堂。贾斯特听着马蹄声迎了出来，他的夫人主动接过那袋棉花，用于缝制枕头。

刚踏进教堂，凯文便见到了一位向小雕像跪地祈祷的女性。出于对宗教的敏锐，他对这一幕上了心，只是不愿打扰女士的祈祷，便没有开口发问。

贾斯特将二人引向自己的居所，客气地道：“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我太太已经将枕套缝制好了，用棉花做枕芯填塞即可。”

二人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在桌边坐下。蒂莫西好奇地摩挲着贾斯特太太缝制的漂亮桌布，畅想着枕套的模样。凯文则趁此机会，展开询问。

“你也吃了那种药草？那可真糟糕……”贾斯特诧异又遗憾地看着凯文，仿佛在为对方的行差踏错而惋惜。

紧接着，他便详细地介绍了镇民们成瘾后的症状：起初与凯文相似，之后会逐步加深对药草的依赖性，不仅有反应迟钝、精神萎靡、厌食失眠等症状，还会产生幻觉与身体障碍。服食者比常人更容易得病，一旦停用就会出现更强烈的副作用，所以上瘾者极难戒断。体质下降的他们精神状态也不佳，身在噩梦镇，必须靠服食药草带来的迷幻感抵御梦魇侵袭，所以至今没有戒断成功的个例。

蒂莫西越听便越焦虑，差点将桌角捏碎。贾斯特连忙阻止，心疼地救下了桌角与桌布，随后叹息一声，设身处地地道：“你已经服食药草了，我别的帮不上忙，但在噩梦造成的精神压力上，倒有缓解的途径。你方才见到的正在祈祷的女士，就是为此而来。”

“这座老教堂因帝国驱逐教会势力而衰败，失去了曾经作为礼堂的光辉。它的圣器室与告诫亭被我们改造成了居所，中殿和天堂则保留着。有些老一辈的镇民认为，噩梦与教堂的衰败脱不了干系，我便请来了这座圣像，让镇民们的心中有点寄托与希冀。”

“一开始这儿依旧门庭冷落，直到受不了噩梦折磨的妇孺前来祈祷，才发生了奇迹——她们信誓旦旦地说，祈祷能缓解心中的惊悚与恐惧感，虽然阻止不了噩梦到来，但至少能让她们白天好受些。”

“所以你们也可以试试，减轻了噩梦的压迫感，再面对药草成瘾问题，应该能轻松些……”说到这儿，贾斯特玩笑着道，“如果一直无法戒除药瘾，或许定居在噩梦镇也算是个选择。”

“才不要住在这儿！”蒂莫西毫不犹豫地道。

“是是，我只是提供个思路罢了，放轻松。”

在贾斯特打圆场后，凯文忽然道：“我能近距离观摩那座圣像吗？”

贾斯特对这个要求略显诧异，但还是痛快地道：“当然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触摸，以免失手打碎。”

凯文应下了，随后便走入中殿，经过了跪地祈祷的女性身边，踏上天堂。正中央的祭坛上，摆放着那座小小的圣像。

凯文凝视许久，发现这尊圣像是光明教转化为天神教之前的作品，虽然具有收藏意义，但并不昂贵。其上并未附着光明魔力，更别提神力了，价值约为一枚金币，是教众们节衣缩食后购||买得起的。

照理来说，对着这样一尊平凡的雕塑祈祷，不会有任何反馈。而镇里的妇孺们觉得祈祷后会心安，或许也是心理原因……理性是这样告诉凯文的，但他作为一名魔法师，隐约能感到眼前祭坛的与众不同。

他望向跪于中殿的女士，对方正聚精会神地阖眼祈祷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同样阖上双眼，摒弃寻常的视听，凝聚精神力，进入冥想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见到了圣像与女士之间，蔓延出了微弱的羁绊，就像一缕丝线系着雕像，若有似无。

圣像上似乎微微泛着光，这或许是附着有更多“丝线”的体现。作为一名光明法师，凯文能确认这并非普通的元素能量，与能量水晶中无属性的魔力也大相径庭。他无法探知，也无法调动，只能保留内心的疑问，一步步走下天堂。

当他回首看向祭坛时，小小的圣像在彩绘玻璃前显出了几分神圣感，但他心中又感到了些许不详，矛盾极了。

他疲惫地打了个呵欠，走到蒂米身边，问道：“你看祭坛与圣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蒂米看了好一会儿，依然一脸迷茫地摇头。

凯文接着问道：“那你相信世上有神明存在吗？”

人型黑龙只听说过龙神，其余的一无所知，只能继续摇头。

“算了，走吧。”凯文揉了揉太阳穴，精力不济地叹了口气。

贾斯特的夫人匆匆赶来，递上了两个大小适中的枕头。将它们拼在一起后，便能见到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完全按照蒂莫西的爱好绣制。与太阳相对的，则是一侧的星河与另一侧的月亮，灿烂的天象令枕套看起来极为华丽，热爱发光物的人型黑龙几乎移不开眼。

凯文摩挲着细密的金线，对这番大手笔感到诧异。但贾斯特夫人显然不觉得异样，还拒收了答谢用的银币。

二人郑重地道谢过后，走出了老教堂。蒂莫西爱不释手地抱着两个枕头，几乎将脑袋埋了进去。直到唤来石英，他才发现凯文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夫妻似乎挺富裕的。”

“这不正常吗？”

“没见他们有耕种劳作，或许是前来祈祷的镇民给予了奉献金吧。”

“说到这个，你不祈祷一下吗？”

人型黑龙没心没肺的，昨晚被吓得要命，吃了两顿饭便忘了个干净。今早凯文差点一睡不醒的事他可没忘记，所以立刻建议同伴去祈祷一下，换个安心。

然而凯文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在夕阳下闪烁着金红色的光。他目光疲惫，语气却温和又坚定：“我没有信仰，便没有祈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