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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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严老夫人看向未央,有些摸不准未央话里的真假。
未央讨厌眉儿,如同她讨厌未央一般,怎会轻易放对方一条生路?
可能救眉儿性命的诱/惑实在太大,她不得不细细斟酌未央话里的态度。
严老夫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严老夫人突然发觉未央的话不无道理——她的眉儿与她一样,是天真直率之人,心里素来藏不住事,怎会想出这般毒辣的计谋来?
难不成真如未央所说,眉儿是被人利用了?
可谁又对未央与眉儿有这么大的仇怨,想出这般缜密的计谋来设计二人?
严老夫人心头一惊,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名字:谢氏。
严睿只是一个少府门下的考工右丞,纵然续弦娶到了贵女,也要将贵女当祖宗一样供着。
严老夫人受够了萧衡的张扬跋扈,也跟着恨透了出身高贵的贵女们,便不打算再为严睿续娶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女来做续弦,动了娶一个小门小户家的清白女儿做虚悬的念头。
谢氏家道中落,偶遇严睿,做了严睿的外室,先为严睿生下了严梦雅,肚子里又怀了严家的长孙,严老夫人舍不得让长孙流落在外,再者,将谢氏接过来,也能借谢氏母女打压未央。
严老夫人便将谢氏接了进来。
未央眼里揉不得沙子,见谢氏过府,便处处刁难谢氏,谢氏外表柔顺,心思却多,亦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性子,数年来,未央与谢氏两人争斗不断,恨不得将对方生吃活剥。
而今谢氏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害未央,实在再正常不过——眉儿对顾明轩的心思阖府上下的人都知晓,谢氏是严梦雅的母亲,怎能容忍旁人这般觊觎自己的女婿?
至于严梦雅误饮砒/霜之事,以谢氏的谨慎,更会提前安排好,不让自己的女儿涉险。
那日严梦雅并未饮下砒/霜,便被一旁谢氏身边的丫鬟的撞到了,茶水洒在地毯上,地毯顷刻间便冒起了黑烟,严梦雅惊吓过度,这才动了胎气,而不是误饮砒/霜所致。
想清前因后果,严老夫人心中暗骂谢氏的毒辣。
若不是她做主将谢氏接过来,谢氏现在还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她的女儿更是外室女,哪有甚么资格认识顾明轩?
以往谢氏对严睿的妾室下手,她看在谢氏为严家生下两个孙子的面子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氏不知收敛也就罢了,竟将手伸到她的眉儿身上,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查!”
严老夫人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冷声道:“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设计陷害我的眉儿。”
谢氏不过一个外室,她当初抬举谢氏,一是为了打压未央,二是为了两个孙子,如今她与未央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再用谢氏打压未央显然是不够的,至于两个孙子,谢氏做出这等阴毒的事情来,还有什么资格当她孙子的母亲?
严老夫人冷着脸应下。
鱼儿已经上钩,未央眼波流转,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以三日为限。”
“三日之日,老夫人若能将幕后之人带到我面前,且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我便与宗正丞商议,酌情发落眉儿表妹。”
严老夫人一口应下。
事情议定,李季安起身告辞,未央送李季安出府。
临近严府正门,门房处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府外来了一群女官。
大夏是有女官的,位分高一点的,在皇宫里照顾宫妃皇子公主们,位分稍低的,便在宗正府听命,被宗正府指给列侯。
未央下意识地看向李季安。
李季安笑了笑,道:“女公子在府中得用之人并不多,从夏又受了重刑,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再为女公子做事,女公子身边便只剩下从霜一人可用。”
“季安便从宗正府调来些许女官,听候女公子的差遣。”
未央心中微喜。
她正担心李季安走后严老夫人寻她的麻烦了,有了这些女官,借严老夫人一百个胆子,严老夫人也不敢在女官面前放肆。
未央深深拜过李季安:“多谢宗正丞。”
李季安浅笑,道:“女公子唤我季安便可。”
“府中之事多有波澜,日后我与女公子怕是会多有往来,故而女公子无需这般客气,只以名字唤我便是。”
未央便道:“多谢季安。”
李季安是宗正丞,未来接替宗正卿入主九卿之列的人,与他交往,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院子里的枝叶将阳光剪得斑驳细碎,斜斜洒在众人身上。
未央迎着阳光,浅笑着与李季安说着话。
大夏民风开放,并非古板严苛的前朝,莫说已婚女子与未婚男子说上几句话了,纵然是已婚女子与已婚男子私奔,也是常有的事情。
众人并不觉得未央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可当未央与李季安说说笑笑的场景落在何晏眼中时,何晏嘴角微抿,将脸偏向一边。
未央将李季安送出府,让从霜将李季安送她的女官安置在自己的明华院,便准备请何晏入她的明华院正厅,准备好好谢过何晏一番——她虽然不喜何晏手段毒辣,但这毕竟是何晏自己的事情,她与何晏并无夫妻之实,自然无权干涉何晏的自由。
再者,她与何晏如今只是合作关系,但今日在祠堂之上,何晏护着她却是实打实的事情,人不能不知恩,她得好生谢过何晏。
未央这般想着,笑着对何晏发出了邀请。
正午阳光炽热,何晏桃花眼潋滟,如喝了十坛的桃花酿,缱绻多情,然而当他眼睛轻眯时,眼底的万种风情,便变成了阴郁凌厉。
似出鞘的剑,锋利又危险,顷刻间便能取人性命。
何晏蓦然翻脸,未央不明所以,面上的笑意僵了僵。
“夫人无需谢我。”
何晏声音很慢,席卷凉意,如冬日里寒风刮在了骨头里。
何晏道:“夫人只需好生谢过宗正丞便是。”
“我方才已经谢过他了。”
未央蹙眉道。
何晏并没有答话,微眯着眼,冷冷看着未央。
未央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正欲说话,何晏却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何晏的身影渐行渐远,未央险些绷不住面上端庄得体的微笑。
这人简直有病,刚才还好好的,转眼间便变了脸色,当真如外人传言一般,喜怒不定,孤怪阴郁。
一番好心换来何晏的冷脸,未央颇为气闷。
脚边有碎石,未央提起裙摆,抬起脚,踹向碎石。
碎石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如流星一般,飞入长廊处。
长廊尽头,何晏衣摆微顿,停下脚步,微侧身。
未央一怔。
不会这么凑巧吧?
这个何晏,可是最睚眦必报的人,若让他知晓那石子是被她踹起来的,以他比针尖还要小的心眼,指不定又能生出甚么事情来。
未央连忙松开衣角,双手平放,嘴角微翘,精致面容上的笑容明艳大气,分外贤淑,只差在脑门上写上“此事与我无关”几个大字了。
然而何晏并没有回眸看过来,只是略微停下脚步,片刻后,他又回身,继续向前走。
很快,他琉璃绀色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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