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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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一进院子就险些和出来接客的杜北宸撞了个对顶，好在他一屈膝跪地上躲开了：“……”

杜北宸正想说“你今夜不想搬就算了，明日本王亲自去接你，用轿子抬进府里。”，忽然瞧见朱祁在一旁拼命使眼色，似是要他矜持，只能干咳一声把傅永捞起来：“地上凉，阿永快起来。”

傅永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撤开：“王爷深夜唤臣前来，可是有事？”

他猜八成跟史砚的死有关，可他不想直接问，他等杜北宸开口。

杜北宸待要说并没有教他跑一趟，可话在舌尖滚了几圈又咽了回去，心道人都来了又何必扫兴呢，正巧史砚那件事没个人商量，于是就坡下驴道：“阿永，和你说实话，英王皇叔是去虞国公府为本王做媒的，多半是史大人看不上本王，一怒之下……唉，这是本王做的孽啊。”

他还挺有自知，压根儿不相信史砚死于家奴酒后行凶的话，但他话只说了三分，没说这是熙元帝的意思，点到为止。说话不能把底儿全部交代彻底，得全靠对方去悟，这是他们老杜家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毛病。

不过他想，就算不多费口舌，傅永也一定能顺着一星半点儿话头想到熙元帝那里去，这就是为什么世人都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的缘故，省事儿啊。

傅永如他所料在心中冷然想道：杜济前去说媒，那肯定是得了熙元帝的授意啊，不然他吃饱了撑的去管杜北宸的婚事？

以杜济的德行，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谁爱干谁干，要不是被熙元帝逼着，他才不会瞧一眼。

杜北宸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勉强算得上推心置腹了，傅永也不绕了：“史大人宦海数年，虽说没经历滔天大浪，但也不至于摊上这么一件事就惊吓过度以至于连命都没了，王爷，你信吗？”

杜小王爷正沉浸在“本王差劲到一听要嫁给本王就要死爹”的打击中，猛然听到老哥哥式的安慰，甚是动容，怔怔地看着傅永，觉得世间再没比他再好看的人了：“阿永长的真好看。”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1]

对，对，就是这么个好看法。

尤其是那一双如玉莹白的手，不知握过来把玩一番该有多惬意。

傅永：“……”

这小混账又抽什么风。

他的本意是想说——

史砚可能死于非命，比如暗杀。

杜北宸见他深深皱起长眉，这才恍然间回了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然则在心里推演几遍，处处都是说不通的：“虞国公府护院林立，家丁众多，史大人就算睡觉，也会有人里外看着，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何况史砚若真是死于刺杀，虞国公早就哭倒在熙元帝面前求捉拿凶手了，何必藏着掖着，用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打发过去呢。

没这个道理。

傅永：“要是虞国公府里头藏着别有用心的人呢？敢问王爷，分封在各地的诸王府谁家在京城没几条眼线？”

没准儿你虞国公府得罪了哪路神仙呢。

杜北宸：“这倒没错，除了我们瞻王府，哪家在京中没有人。”

除了他纨绔一条路走到底的瞻王和英王哥儿俩，其余的哪个杜氏子孙对皇位没有点儿想法。

傅永：“没准儿就是你们瞻王府碍着人家的眼了。”

这话隐隐直奔杜世麟去了，就看杜北宸往哪里想了。

不是傅永在这里搬弄是非，他清楚地记着，上辈子杜世麟和他一勾搭上转头马不停蹄地把新目标打到了虞国公府上，要不是他认为太过急切，怕过犹不及触犯熙元帝的逆鳞，竭力阻止，说不定这一出戏就该照着现在这般登场了。

杜北宸笑了笑，凑过来趴在傅永耳边道：“阿永说的对，说不定是本王碍了沐王皇兄的眼。”

昨夜去皇宫的路上，听宫人说虞国公前脚进宫，熙元帝就把杜济叫了过去，才把杜济送出宫门，津王爷就跟着来了。

熙元帝这么急着要杜济去给他提亲，明摆着就是怕虞国公府和杜世麟联手，将来势力坐大压不住，只能把这好事摁到不学无术的他头上。

可不是他挡了人家杜世麟的路嘛。

傅永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被而侧的呼吸一熏，面上竟起了几分热意，连带着耳尖都红了起来。

夜越深，露重了，厅中竟有些寒气。

杜北宸见他春衫单薄，就着手半抱半拽把人挪进了暖阁，落座后他转了腔调，亲自端着一杯茶放在傅永面前，正儿八经地求人：“史砚这么一死，京中明日必然流言四起，本王以后该如何自处，还请先生教我。”

不说别的，这克死准岳父的名声怕是逃不掉了。纨绔不成器之外又多了一条“命硬”，杜世麟怕不知要压他多少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