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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作为半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失去掌握先天强大的力量,得到第二条命。
肉身消散,意识聚拢,灵息再回,一个全新的她正在缓慢回归这天地间。
起初常瑶的意识仍旧在混沌与黑暗中,从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能感受到周遭事物。
河水,夏风,日光,冷月,花香,人言。
从这条河到整座山,大妖的意识灵息覆盖逐渐扩远。
常瑶在无冰河中听见器乐声,村民欢庆对着她的方向高喊河神保佑。
可这里哪有什么河神。
之所以不被蜚的瘟疫沾染,是因为这条河的尽头连接的是妖界无咎山。
山蜚也不想对自己老家释放瘟疫,到时候岂不是要被无咎山的其它大妖们按在地上打。
常瑶三年前第一次感知到周遭事物,见村民信奉河神还特意举办庆典只觉得无知,她所在的这段水域旁的活物都不敢来打扰,却在祭典晚上有一个小姑娘失足坠河。
一人一妖在月光照耀的幽深河水中有过短暂的碰面。
深水下被月光眩晕的景象中,女孩眼中所见之物人身长尾,鳞片反射光芒耀眼不敢直视,黑色长发四散乘着温柔水波漂浮,也有的搭在那黑色的双翼上。
这就是宋雅眼中的“河神”。
常瑶还未重塑肉身,也无法化形,只能以意识形态存在。
这女孩能在极度恐惧中惊鸿一瞥她的原形,让常瑶有点惊讶。
此后这段水域多了一个奇怪的女孩。
宋雅认为自己见到了河神,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常常偷跑出家门来到梨花树下对无冰河虔诚跪拜,絮絮叨叨。
“她看我越发不顺眼,上次竟还将我推下水。”
“我向母亲说起反被打了一顿,骂我不知好歹,并威胁我不准再提这事,她明明也看见了的。”
宋雅低声道:“我越来越讨厌她了。”
常瑶闲来无事就听听女孩对姐姐宋织的控诉,言辞间的怨恨在这几年变得越发浓重明显。
去年宋雅在河边说:“昨日下雨,我见陈哥哥忙于收晒稻谷便上去帮忙,她不想淋雨,看都没看一眼就回家去,事后陈哥哥给了我两颗糖,还帮我擦了脸上雨水,可回去后她便把糖抢走,我恨死她了。”
“第二天她要去长驼山采草药,我恨不得她摔死才好。”
翌日上山采药的宋织不小心从山坡摔下,虽然没死却刮花了脸,闹腾了好一阵子。
这可真是意外。
至少常瑶能说绝不是她做的。
宋雅却觉得是河神显灵,来河边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同去镇里赶集回来时她将东西都推给我拿,自己却假装摔倒要陈哥哥背她,偏偏陈哥哥被她花言巧语骗了,还真的背她一路回来,大家都看见了,还说陈哥哥未来会娶她,真是恶心!”
“河神保佑,不要让她嫁给陈哥哥。”
常瑶心道别说这里没有河神,就算有也帮不了你,它不管姻缘。
过了好几月后,来拜神的宋雅鼻青脸肿,哭红的眼里满是怨恨,她带着哭腔道:“凭什么家里欠债就要我嫁给东街的那个老头,她才是该出嫁的年纪,凭什么不是她是我!”
又几日后:“陈哥哥知道我家欠债要拿我去抵债,于是借钱给我们,让我不用嫁过去,他真的很好,可为什么他要娶那个恶毒的女人?我真的不想陈哥哥娶她!”
三日前:“村里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男人们,包括我爹都对她想入非非,每次出来都移不开眼,就连陈哥哥也……”
今夜:“这几日陈哥哥的目光都在那个奇怪的女人身上,她却毫无所觉,以为自己不久就要嫁去陈家……她怕是没机会了,昨晚我亲眼看到陈哥哥进了那个女人的屋子,许久都没出来。”
常瑶有点意外。
宋雅竟又一次如愿了。
她可不信这边真有河神。
带着点点无聊与好奇心,常瑶扩大意识范围到村里,准备看看宋雅口中长得漂亮的奇怪女人是何模样。
那女人没来参与今日祭祀,而是在屋中宽衣沐浴,宋织等着的陈哥哥正站在屏风后,手上拿着女人的贴身衣物,喉头滚动,目光躲闪又忍不住往屏风后看。
浴桶中的女人肤若凝脂,抬手轻顺湿漉漉的长发,媚眼如丝,红唇微勾似笑非笑:“陈哥哥,你可千万别走,人家一个人害怕。”
常瑶没再看下去。
来的不是河神,是只狐狸精。
这狐妖在石蚌村里浪得飞起,对男人勾魂夺魄,让女人们嫉妒憎恨,魅惑男人主动靠近与她天雷勾地火,借此吸取阳元,因贪婪而害死了好几名村夫,却又被她很好的掩藏,无人发现异样。
常瑶专心修炼聚神,也没太在意。
宋雅来得次数也少了,每次都忧心她的陈哥哥。
“她和陈哥哥终于闹翻了,婚事也解除了,我本该高兴的,可看着陈哥哥天天往那女人屋里跑,我却高兴不起来。”
“那是个坏女人。”
“最近村子里接连死了很多人,有的是从山上掉下去摔死的,有的是病死的,也有的是跟人打架被砸中了脑袋……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哥哥最近看起来很累,似乎没怎么休息。”
又是数日过后,月圆之夜,宋雅趁家里人都睡着后来到河边,在不是祭祀节时拿着福袋。
“今天村里来了不少人,村长说他们是来自仙门的修者,都跟陈哥哥差不多年纪,但是比陈哥哥长得更好看。其中一位修者姓孟,这位孟哥哥说他来自昆仑,是昆仑云山的弟子。”
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自常瑶恢复意识起就再未听人说过昆仑云山几字。
“她又打起了这位孟哥哥的主意,一整天都贴着人家不放。可这帮人里有一个比她更漂亮的女修者,她根本比不过。”
宋雅将福袋放入水中,双手合十正要许愿,却听后方传来谈话声,惊得立马爬去梨花树侧躲起来。
“孟临江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河边吹冷风你拉上我干嘛!”少年人气急败坏地声音传来。
走在前头的俊朗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眼往四周打量着,手里握着杆细布灯笼照明:“这村子有妖气,真的,你信我!”
郭奕翻着白眼,从鼻孔里冷哼出声:“詹师兄堂堂化虚境都没说有妖气,你一个定虚境说有就有?”
孟临江气的伸手指他:“这不就只差一个修为境界吗?凭什么他说有就有我说有你就不信?你以修为看人,庸俗!”
郭奕挥开他的手打着哈欠道:“堂堂云山君嫡传弟子,八年修行却只混了个定虚境,比不过人家入门三年的修行,不是我庸俗,是你丢脸。”
孟临江黑着脸道:“这又不是我师尊的错!”
郭奕没好气道:“这当然不是云山君的错是你……”
“嘘。”孟临江看向前方花树,“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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