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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因晴雯赶去了忠顺王府送信,此时他们家大门之内已悄无声息贴了个人。

另一头,马车才刚刚跑出街口元春立时道:“快,这就去宗人府,半刻莫要耽搁。”妙容忙命车夫快些。

遂赶到宗人府。宗人令忠福王爷正跟手下人吃茶闲聊,听闻妙容来了,顿时头大如斗。

幕僚道:“王爷只扮作诸事不知便是。”

忠福愁道:“不然还能如何。”乃命请进来。

妙容上前见礼,正色道:“小妹此来不为别的,有件小事烦劳王兄做个见证。”

忠福听说只是“做见证”,松了口气:“这个容易。”

妙容便取出假成亲文书来。忠福看罢整个人都懵了。“这……这是?”

妙容道:“顾念祖先生心有所属,眼下不能娶。许是男人、许是有夫之妇、许是尼姑道姑、许是辈份不合适。”

忠福脱口而出:“岂有此理!”

妙容道:“人各有难处,他肯跟萱儿撇清楚也是好事。如此可免得日后有人冤枉萱儿不守妇道。王兄若不肯见证,小妹去寻忠安王叔。”

“万万不可!”忠福忙说,“少一个人知道都好。”犹豫许久,叮嘱道,“这荒唐东西莫被旁人看见。”

“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我也不信他区区一个毫无根基的举人敢欺负萱儿。”

忠福点头。又犹豫半日,终还是签了。妙容谢了他,收起东西脚不沾地的跑走。

遂转头去了北静王府。妙容诉说原委,北静王妃笑着摇头。元春道:“方才我话没说清楚。其实是想拜托王爷。”

妙容拍手道:“如此更好。”

北静王爷近日身子不大爽利,在府里养着呢。王妃拿过去小半个时辰便签回来了。

而后二人又见着冯紫英。听她们叙述时冯紫英啼笑皆非,待看见前两个名字少不得大惊。乃匆匆签完。二位女子前脚刚走他后脚也跑了。

最后来到荣国府。贾赦哈哈大笑,爽利签了。

元春收起一叠六张笑盈盈道:“道长,其余的交给我。”

妙容笑得合不拢嘴:“我竟不知你有这般本事。都交给你了。”

当晚忠顺王妃派高手把这东西送入杜家,杜萱笑嘻嘻签完留下一张。

天明后,妙容打发人将其余五张送给四位见证人和另一位当事人。

顾念祖收到东西目瞪口呆,盯着忠福北静两位王爷的大名回不过神。

送到荣国府时,可巧遇上贾赦请了些古董行熟人来自家赏玩新得来的东西。贾赦便将那文书随手搁在案上,每位客人都不免去探头偷窥。没过多久,琉璃厂那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有好事者特上荣国府探听,贾赦干脆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瞧。

赖先生自然也飞快知道了,回给四皇子。四皇子拍案笑道:“举世皆知贾赦是个混人。难不成还能跟混人计较么?”乃命赖先生也去亲眼看看。赖先生心知肚明,这是让他跟贾元春商议,恭谨领命。

下午,赖先生上荣国府递帖子,贾赦命人请他进去。赖先生含笑说明来意。贾赦先给他看了那张文书,又命人去告诉大姑娘。一时晴雯出来说:“请赖先生到绮霰斋书房吃茶。”

赖先生跟着晴雯往绮霰斋而去,路上不住的跟她套话。晴雯只说“不知道”、“不告诉你”。赖先生笑道:“好紧的口风。”

四皇子上澳门赌坊时,赖先生也跟着去了几回,认得贾元春。二人随意打了个招呼。元春将昨日她陪着妙容道长见顾念祖之经过从头细说。赖先生抚掌大笑:“贾姑娘好本事。”

元春道:“我后来去了一趟忠顺王府。杨王妃说,她们府里早就疑心此人乃皇后幕僚。”

“哦?”赖先生大惊。

“半个月前皇后放消息出去,谁家娶走杜萱大功一件。太子妃当时便觉得此招太昏,不像她素日所为。”

赖先生立时道:“晚生同感。”

“可巧顾念祖离京了几个月,才刚回来不上十日。”贾元春道,“故此我猜,此人并非真心想攀附杜禹大人。而是为了替主公收拾首尾,迫不得已在老头跟前露了才,好平息此事。”

赖先生道:“皇后岂能找不出旁人来做杜家的女婿?此人正是趁机攀附杜家。”

元春思忖道:“故此他想进朝堂。”

赖先生点头。想了会子,胸有成竹道:“顾念祖必求杜大人解除婚约,不然他尚未进朝堂已先毁了官声,得做一辈子幕僚。”元春看了他几眼。赖先生苦笑道,“晚生会试时,恰逢好友作弊被抓,连坐了。”

元春愣了半晌:“这叫什么事儿!”

赖先生怅然失神。良久,喃喃道:“贾大姑娘是女人,只怕难以明白。得阁老眼青科举入仕,如此运气岂是人人能有的。”

元春稍稍放心:“但愿如此。”又道,“赖先生,我昨日一看见顾念祖便觉得此人城府极深,仿佛藏着什么似的。他既才学惊世,又有皇后做后台,怎么三十四五岁还没考上进士?”

赖先生摇头道:“进士哪有那么容易,说考上就能考上。”

“杜阁老阅人无数,见之如得了沧海遗珠似的。”

赖先生看她说得认真,不觉也斟酌片刻道:“他早先有什么缘故不能考?”

“或是留下什么案底。泉州知府孙谦乃太子妃孙良娣之伯父,顾念祖是旧年十月离的京。”

赖先生皱眉:“他若回泉州销案底去,路程上倒差不多。”随即心念一动,“此人果真叫顾念祖么?”

元春一愣。“先生之意是?”

“因故不能考试者,冒名也是常有的。”赖先生道,“各地举人万里迢迢进京赶考,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多了去了。那名头便空余出来。尤其云南、福建等山高路远之地,朝廷难以核查,混过去一辈子也不难。”

贾元春脑子里犹如炸开了个炮仗,声音都发颤了。“竟还有这等事?”一看赖先生有些狐疑,忙找了个借口。“若有人为了冒名暗害举子呢?”

赖先生道:“也不是没有。本朝就曾发现过三起。”

元春立时道:“还有没发现的。”赖先生点头。元春又怒又悯。

一时送走赖先生,元春回到绮霰斋静静坐着。

她方才忽然有了个念头:泉州孙知府的那位外室小太太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朝廷派出的女细作,也非什么王爷跟前的美人,而是钦犯之流;故此她从不敢吐露真名实姓。听说泰兴庄子里的机密文书悉数焚毁,便欲冒名成那里头的女细作。顾先生离京说不定便是安排此事的。观其气度,替小太太做主之事他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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