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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火酒来了。”
一旁的同伴大声地吆喝着提醒他的注意力。
他将心爱的斧头放在一边,两手接过温热的火酒,同时借酒杯传来的热度为自己的手掌带来温暖。
“啧,看来正式入冬了啊,不妙。”
那位同伴就这么顺势坐在他的身边,嘟囔完后,先用力将火酒的香味吸入鼻腔中,然后呼出一口热气。
“怎么,不喝?”他嘴上这么说着,自己也没舍得下嘴。
“一天就这一杯啊,再怎么说都要省省吧?如果一会轮到我上了另说啦。”同伴感受着火酒的温热,又再次吸了吸鼻子。
他不再理会对方,而是将杯中的火酒一饮而尽,矮人最喜爱的刺击的热辣感依附在喉咙之上,然后是从鼻腔满溢出的酒香,接着是让全身的血液开始循环,让身体开始发热,并逐渐浮现力量的感觉。
浮现力量可能是他们的心理作用就是了。
“来,给我吧。”
一旁的同伴伸手接过他的空杯子。
“要回来添酒啊,不过明天才有就是了。”
他拿起战斧,确认它闪烁着寒光后回应:
“哼,别管别人了,你要把火酒放凉才喝?那不如早点给我享受。”
“滚开啦混账东西。”
“小气混蛋。”
他笑骂自己的同伴,然后将那顶钢盔拿在手中,确认其重量后戴在头上。
顿时,视野就变小了一些,因为这顶钢盔成桶状,只有眼睛往下的部分开了两条竖口用来透气以及观察,除此之外头颅就全被钢铁覆盖。
感受着足以保护自己不会被削下头颅的重量,他拿起立在墙边的圆盾,慢慢伸展身体确认身上装备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尽管是被布置在吉瑞塞亚的守卫兵,但他们从不懈怠训练以及矮人间会流血的模拟战,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会逊色于边境的士兵。
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临时搭建却无比坚固的城门前,有数百名跟他一样装备的同伴们聚集了起来。
“走了。”
“去吧。”
两位矮人简单地互相道别。
坚磐城塞以西十五公里处,此刻变得喧闹无比。
咆哮声,尖啸声此起彼伏,无数身影践踏大地的声音令人畏惧,如若有人在极近的距离的话,甚至会有大地在颤动的错觉。
又或者,那不是错觉。
在这些难听到会磨损人心智的声音中,有一个宛如漏风般的声音被轻而易举地盖过,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小、太无力了——但是,事实却又如何呢?
那漏风般的声音之后,响起的是钢铁互击的声音,而那声音也被盖过,不过不是被堕魂们的惨叫,而是比它更为猛烈,更为剧烈的声音。
爆鸣,或者说,轰响。
在那爆破声中央的堕魂连思考的瞬间都没有,就化作尘埃。
那不是它们死后的白色粉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连肉体都被轰炸成粉尘。
在其周围的堕魂们也被爆炸的气浪所波及,但它们并不会畏惧,因为炮弹爆炸后产生的火焰虽然会让它们严重烧伤,也许运气好还可以烧死几体,但绝对不够将它们全数杀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爆炸产生的气浪并没有带着火焰,应该说,正如其名,就只是气浪。
而那气浪的真面目则是肆虐着的风刃。
一体堕魂被不可视的风刃波及,转瞬间就被斩成两部分。
但不论再怎么强劲,在穿透,或者说是斩碎数体堕魂后,风刃的力量也只能在堕魂的皮肤上留下划痕,纵使发射再多,只要远离弹着点基本就可以安全无虞,堕魂们也逐渐知道了这一点。
但它们没办法做到。
因为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多到自己想改变前进的方向都不可能,唯一能移动的方向就只有向前,如若速度慢下来,甚至还有可能被身后的同伴推倒踩碎,因为它们也不想成为更后方同伴的垫脚石。
但同样,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多到死去的同伴不足挂齿,只要防守方的火力维持现状的话,总会攻破的吧。
自然,那不可能。
好不容易越过炮击区域的堕魂们终于抵达了中程,但这只是它们漫长进攻——或者说是送死旅途的一小段路。
证据就是某处的某体堕魂发现了自己脚下的阴影,而它身后的堕魂也发现了,再接着是周围的堕魂。
它们感到困惑,心想应该停下确认那是什么东西,但身后的同伴不可能让它们停下。
好在,这样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它们脚下的阴影逐渐从一个点变成了一个圆——它在扩大。
其中一体堕魂不由得减慢进攻速度的同时抬头望去,照理说,它应该会被身后的同伴踩碎,但并没有,因为它,还有它们都不由得减慢速度抬头看向上空。
接着便是意识的定格。
因为这五六体堕魂全部在一瞬间被拥有庞大质量的物体压得粉碎。
那是一个圆球,圆球的周边还立有锐利的尖刺。
也许是相当做路障吧,但堕魂可以无视那些尖刺,硬是将圆球推开,甚至还能推动并利用它攻击城墙。
但那终归只是猜测和假设。
离那圆球最近的一体堕魂根本不在意圆球下自己同伴的惨状,开始将手搭在圆球上试图推动它,哪怕上面的尖刺刺伤了它它也不会退缩。
唯一比较费事的可能就是这圆球的质量太大,陷入柔软的地面后要花点功夫才能推出坑洞并推动吧。
但正因为它贴近那圆球,才能感受得到那圆球的变化。
因为那圆球正在逐渐加热。
而它能不能感受到那股热度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下一秒,它就连同圆球一起爆散开来。
圆球内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十几体堕魂,让它们发出凄惨的嚎叫声,破裂的圆球的碎块重重地砸向圆球前、圆球后、圆球旁的敌人,并确实击碎它们的骨头,因为爆裂而飞出去的锐利尖刺在刺穿多体堕魂后才开始减慢势头。
越过了刚刚那块死地的堕魂们还没来得及开始庆幸,就踏进了另一块死地。
而姑且还没被波及的堕魂们开始注意起危险的上空,确认不会有更多圆球飞来。
然后背叛了它们的期望似的,确认到了更多的圆球飞来。
从眼前遥远的城墙内抛射出来的圆球高高飞起后又随着惯性和重力向前方下落,其数量和质量本身就是一大威胁,更别提它们会爆炸了。
即使如此,堕魂们也不会停下。
侥幸通过第二块死地的堕魂们更加卖力前进,因为那堵不知何时建立起的城墙就在眼前,只要到达城墙下方,就不会受到这些大规模武器的攻击。
这是从多次攻城战中侥幸存活并撤退的堕魂的经验。
而这次,它也侥幸地越过了两块死地,并刻意些微减慢速度,让自己不会被身后同伴踩碎的同时,能让冲在前方的同伴当做肉盾。
很快,前方的同伴就倒了下来,它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准备往旁侧同伴地身后行进,好在经过那两波轰炸,堕魂队伍的密度已经减低了一些,让它有余裕到达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没有。
因为旁侧的同伴也倒了下来。
看见同伴头颅正中央插着的箭矢,它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开始往后寻找可以当做肉盾的同伴。
也没有,因为对方刚刚倒下。
它再次回过头,看见的是告诉逼近自己的某样东西。
再接着,就是穿透自己眼睛的痛感以及意识的停滞。
看来这次的侥幸并没能帮助它。
对于不惧死亡不曾思考的堕魂来说,它的蜕变不是第一体,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体,而若要说它的蜕变是有了思考的进化,还是开始畏惧死亡的退化,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尸体迟早会化作粉尘。
由于低等种轻而易举地被击垮,屠杀种开始冲到前线,尽管被那两波炮击任何一波命中,即使是它们也会瞬间消融,但只要突破那里,软弱的箭矢是无法伤害它们的。
至少之前是这样。
无视在自己身边倒下的低等种,这体屠杀种挥舞板斧,在示威般咆哮出声,软弱无力的箭矢不足为惧——
片刻之后,它就被箭矢透过大张的嘴击中延髓。
屠杀种突然抽搐了几下后,身子开始失去平衡,然后无力地往前方倒下。
附着在箭矢上的小小的风之妖精们随即嬉笑着离开,回到呼唤自己的人身旁。
终于明白这次的箭矢有着惊人威力的屠杀种举起单臂,想以牺牲一只手臂为代价接近城墙。
即使是有风之妖精助阵的箭矢也无法穿透屠杀种的手臂,而即使能够穿过模仿屠杀种而举起手臂的低等种的手臂,也无法再击穿它们的头颅。
虽然可以切实攻击对方的腿部以及腹部,这样迟早会有堕魂承受不住过重的伤势倒下,但那样的效率太差了,这种处理速度足够堕魂们触碰到城墙。
但还是没有。
原因在于从眼前城墙上方射来的圆形炮弹。
它们跟先前的圆球不同,尺寸小了许多,爆炸威力也小了许多,甚至发射的力道只能穿透普通堕魂的肉体,屠杀种则是只能给予重伤。
但它们有一个优点。
面对和箭矢几乎是同一频率飞来的小型炮弹宛如铁幕般大大减缓了堕魂,哪怕是屠杀种的前进速度,同时扩大它们的伤亡。
但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这么强大的武器有一项缺点。
尽管是被从船上拆解下来的武器,但它终究还是炮类,重型武器的一种,在这样高强度的攻击后,难免会进入难以发射的状态。
不管是炮管过热还是需要重新装填炮弹,这都不关堕魂的事,因为它们只需要借这段空档期强行通过就行了。
也确实有几体堕魂和屠杀种终于触碰到了它们梦寐以求的城墙,尽管梦寐以求的方向不太正确,但它们还是满心欢喜地挥动手臂,准备攻击城墙来泄去它们被单方面攻击的愤怒,哪怕这没有任何意义。
但即使如此,它们还是难以如愿。
“散射弹!准备!”
城墙上方传来听不懂的呼喊,一体屠杀种好奇地往上看,看见的是令人厌恶的矮小种族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砰。
远比身后的爆破声小的枪声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听见还是难免会有些耳鸣,但如果只是耳鸣就好了,因为伴随着这声音而飞溅出的,是无数粒细小的弹丸。
它们原本是一个整体,但在离开枪管的一瞬间就分裂开来,分散但确实地向着目标飞去。
而其结果,就是屠杀种的脑袋消失无踪,不,若要仔细寻找的话,还是能看见连接在脖子上的一点肉糜。
失去了脑袋的屠杀种轰然倒地。
而它周围的同伴们也跟他一个下场,自诩强劲的屠杀种在它们蔑视的矮小种族前吃了大亏。
不过堕魂们还是没用停下,除了不会害怕这一原因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支撑着它们。
投射到地面的巨大影子跟逐渐变大的圆球影子互相掠过。
无视地面上被杂碎的堕化蚀灵,无视质量巨大但飞行速度较慢的圆球,而后方会爆散出风刃的爆破和前方频率极快的炮击都攻击不到它,它只要专注地躲避飞来的箭矢就行,在那之后就是落在城墙上,将面前的一切大快朵颐。
但它腐烂又小的可怜的脑子不会想到,那些箭矢只是在诱导它改变前进的方向。
排在进攻队列后方的堕魂偶然抬头看向飞在前方的堕化蚀灵,眨眼间,它就看见了一枚炮弹带着锁链从城墙上高速击出,准确地击中堕化蚀灵后,弹头立刻就展开了十字状的倒钩,紧接着锁链开始回拉,连堕化蚀灵都无法比拟的力量将它迅速地拉到城墙之上。
紧接着,没有传来惨叫,不论是堕化蚀灵还是人类的,都没有,就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体堕魂就这样失去了兴趣,然后它的前方变得广阔。
看来人数的消耗比想象中快。
但它的脑海中还没浮现这样确实的念想,就被下一发飞来的风刃斩断头颅。
高处飞舞的堕化蚀灵数量开始增加,它们时而盘旋躲过飞来的炮弹和箭矢,时而往城墙俯冲。
但也只是打算俯冲而已,刚接近到一定距离,它就接连被箭矢和小型弹丸命中,坠落到地面压死数体堕魂后,又被再次开始攻击的炮火覆盖。
其余的堕化蚀灵在上空盘旋着寻找机会,但很快,它们就意识到这样更危险。
精准无比的炮弹准确地命中它们,然后一步步将它们拉向死亡。
不论再怎么密集的火力,总会有漏网之鱼通过,而城墙上方的攻击不能效率地减少它们的话,这些漏网之鱼变得越来越多后就开始慢慢地组建成队伍。
但这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样才是一般情况下攻城与守城的情况。
一边准备了大量的兵力准备颠覆攻城的劣势。
一边准备了大量的火力颠覆兵力的劣势。
最后也只是让双方回到了攻城战和守城战的起跑线而已。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
不,还差一点。
因为被看似破烂的城门吸引去的堕魂们即将面临绝望。
在它们看来,有意义且规则地开出孔洞的城门是破破烂烂的,它们本以为这种城门只要多来几次斩击或者撞击就会轻而易举崩毁。
而它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当它们的手因为反作用力而被震得发麻的时候,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这扇城门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破坏的。
那为什么会这么破烂?
这个问题还没有具体成型,城门内的某物就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首先是风流动的声音。
接着连丝毫准备时间都不给——应该说,不可能给。
毫无仁慈可言的剧烈火焰从城门内的某物喷射出来,火焰透过细小的孔洞灼烧城门前的堕魂,而即使如此,城门也没有一丝一毫受到伤害的样子,在火焰中起舞的堕魂们很快就化作焦炭倒下,火焰随即停止。
即使目睹了同伴凄惨死亡的堕魂们也毫无畏惧,再次前赴后继地冲向城门前,这次它们打算撞开城门,用它们自傲的强健身躯。
但城门不被火焰伤害并不代表它不会被火焰加热。
率先撞上城门的堕魂不由得因为肉体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发出怒号,高温让他身体与城门接触的那一面瞬间发红、起泡,然后剥落。
不由得想向后退去的前排的堕魂们被后方的同伴们毫不留情地向前推去,有同伴当做肉垫让它们可以更好地施力,也因此,前方堕魂难听的咆哮声也愈加激烈。
但仁慈的是,风流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先前听到这声音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的堕魂已经化作焦炭被同伴们踩在脚下,这次进攻城门的堕魂们一如既往地看向城门内,即使如此,这也只是满足它们的疑惑罢了,因为它们推挤的力道并未因此减小。
下一刻,火焰的亮光充斥了城门前所有堕魂的视野。
不论是被推挤而咆哮的堕魂,还是推挤而咆哮的堕魂,全部都是一样的待遇。
很快,城门前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强劲的火力,效率到可怕的杀伤,无比坚固的城墙,如果是普通的军队早就已经溃败了吧,不如说,如果是普通的军队,早就已经被消灭殆尽了。
但还是有些许不同。
不同在哪里?
不同在,它们是堕魂。
时间是傍晚,太阳已经慢慢沉下,落日的余晖开始提供最低限度的照明。
从堕魂正式攻击这座要塞开始,经过的时间是六个小时。
杀死的堕魂数量,不计其数。
而这数量比起仍在进攻的堕魂——微不足道。
“铁炮部队!退后!”
一名矮人判断不论是自己还是同伴的铁炮都已经过热,短时间内无法再攻击后,便下达了撤退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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