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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个死鬼,年轻时候暗恋过他远房表姐,一个姓陈的狐媚子,这耳朵的耳字,不就是‘耳东陈’的一半儿吗……老不羞的,他表姐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说罢,徐母攥着手帕捂着脸又抽泣起来。
在女儿面前,编排她刚刚过世的父亲,真的好吗?
徐胜男十分无语,有意晾着母亲不理。
徐母说一阵儿,哭一阵儿,骂一阵儿,恍惚间便靠着锦垫儿,打起盹儿来,顿时满室鼾声如雷。
这鼾声仿佛有种魔力,渐渐将她痛苦烦躁孤独的心绪熨平了。
伴随着呼噜均匀的节奏,她将日记翻到最近的一篇,只见浅黄色的素笺上写着:
“今日无甚要事,只觉浑身乏力,不愿上班。”
“他实在欺人太甚,这厮职位虽不如我,奈何人家有爵位等着承袭,大丈夫唯有忍耐。”
耐着性子一篇篇看下来,想不到她爹的日记里头,竟然半个字也没提大案要案,反而像是醉酒人的絮叨,写得全是琐事和烦闷。
什么‘谁谁今日惹我生气,我忍了,’
‘今天又不想上班’,
‘今日与往日一样,了无生趣’,
‘今天很想去长乐坊与同僚饮酒狎妓,奈何家有河东狮,只得早早回家’之类的。
她无比烦躁的合上日记,不愿相信这才是她爹,这才是一个中年京官不上不下、毫无斗志的人生真相。
在她想象中,父亲应该是个爱岗敬业,敢为人先,奋发图强的业务骨干。
她爹,应该是世上最专业的大理寺正,是世上最慈爱的父亲,
是世上最疼夫人的相公,最孝顺祖母的儿子才对。
无奈,只得郁闷的合上日记,将其放回原处,锁好。
徐胜男趴在案几上,诚心实意的许下愿望:爹,你若有灵,请给我一些提点,究竟是谁要害你?
一夜无梦。
第二日,整个徐府,上下人等除了徐胜男外,举家前往长安城外香积山上的香积寺进香祈福。
徐家老祖母眼花耳聋,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我孙女儿呢?小丫头片子哪去了?我老婆子可怜哦,家里没有男孙也就罢了,儿媳妇还把个女孩子当男孩养,还偏偏起这么个名字,她哪里胜过男娃?比男娃还野倒是真的!忠仁为何不与咱们同去进香?他们俩不去,菩萨要怪罪的!”
全仗着徐母在旁边敷衍着,这才把老太太哄上马车。
好在徐父因为惧内,并未纳妾,阖府人口简单。
否则,这么大的一桩事情,若是发生在人多口杂,利益牵扯甚多的大族大户,想要遮掩住,哪儿那么容易。
眼下整个徐府空无一人,因为太过安静,远处鹧鸪的悲啼,好似特意在院子里搭台。更显切近而苍凉。
徐胜男看了自己父亲最后一眼,留下一从父亲的头发为念,这才将他好好的裹上锦被,放满除虫除秽的香囊,又裹上一层层油布,这才在内院正中,挖了个8尺4尺宽的塚,将徐父抬入塚内。
“爹,女儿不孝,为了替您报仇,暂且不能将您厚葬,愿你保佑女儿早日查清真相,那时再将您风光大葬。”她一边踏铲刨土,一边在口中轻轻的由衷的祝祷。
从大清早众人出门开始,到忙完这一切,已近日暮。
一整天都没顾上吃喝,她的两个膀子直酸的几乎抬不起来,终于迎来最后一个步骤:栽树
她正将一棵桃树苗放进预留的浅坑,小心翼翼的扶正,挥铲洒落最后一抔土,为父亲建一个秘密的坟茔。
“阿姐,你在干啥呢!”
这一声稚嫩童音,吓得她铲子差点飞出去,一回头,看到西厢房前的游廊上,站着个小女孩。
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她强自镇定心神,放下铲子,学着父亲的模样,踱着方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小花,你今儿咋没跟你爹娘一道去烧香?”
小花是徐府管家赵五家的小丫头,一出生就叫脐带缠了脖子,好不容易救回来,脑子却不大好使了。
等等?这小花刚才叫她什么?阿姐?
小花平日只叫徐胜男一个人阿姐的,可她此刻装扮的是她爹徐老爷呀!
没道理全府人都瞒住了,独独让一个傻丫头看出破绽。
“小花,我不是阿姐,我是老爷!”
“你就是阿姐,小花知道!”面对小花的笃定,她也很无奈。
谁知小花脾气执拗,浑不理会她转移话题的伎俩,又问了一次:“阿姐,你在干啥呢!”徐胜男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复仇大计,不能叫一个小孩子给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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