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柳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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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怪力乱神。”柳太傅没有表情地道:“我孙儿惨死,你却说是冤魂索命,于情于理,我似乎都该要一个解释。”“这些不是我空口说的。”宣微淡笑:“柳太傅应该回家去问过柳二爷,具体如何,柳二爷应该与太傅说了吧?”
柳太傅斜睨着她,“你觉得我会信这些鬼话?”
宣微顿了一下,保持着微笑,“子曰,圣贤不语怪力乱神,但还有一句话,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连过往圣贤都说,天地之外的事物,真实存在,只是吾等既非神口所辩,所以存而不论也。太傅怎么能说,这些是鬼话?”
“圣人言,你倒是记得清楚。”柳太傅似是冷哼,又是陈述,“我听闻,你也是连中了小三元的,将来必定登科入仕,那你可知道,如今朝堂上下最忌讳什么事?”
宣微挑眉,静待下文。
柳太傅继续道:“只你那些言论,一旦传出去,便足够御史台狠狠参你一本,妖言惑众之罪。”
“可我说的是事实。”宣微耸肩,不认为自己有错。
柳太傅捋着胡子,打量着她,“你这脾性,入了官场,也非长久之计。”
宣微笑,她压根就没打算真的进官场,她只要考中状元,完成系统的任务,换取生命所有权就行。
至于官场……规矩太多,伴君如伴虎。
她一直被天道压着,后来又被道规压着,现而今可不想继续被皇帝老儿压着。
柳太傅不知宣微心中所想,只看她笑得不在乎,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竖子虎胆。”
宣微略扬唇,“太傅过奖。”
柳太傅:“……”
这又不是夸奖?
柳太傅蹙了蹙眉,旋即道:“罢了。我今日来,只是想要你一句真话,此事属实否,又是何人因何寻仇?”
“第一个问题,柳太傅应该已经从柳二爷那里得到了证实,若您执意需要我一句,我只能说,属实。”宣微冷静地道:“至于第二件,我想问太傅一件事。”
“你问。”
“有人因母亲重病,家中妹妹尚小,放弃科考,将自己卖身为仆。太傅觉得此人何如?”
“至孝。”
“再是这人,因母亲被害,活活病死,妹妹被毒打而亡,他想要讨要公道,何如?”
“理所应当。”
“还是此人,他去追讨公道,可奈何行凶者家大势大,爷爷乃是朝廷命官,一品大员,仗势欺人,非但没有给他这个公道,反倒纠结狐朋狗友,将其虐打致死,此二人何如?”
宣微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话音落,包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宣微这三连问,相当于在陈述某一件事实,而这件事事关谁,大家也是一目了然。
柳太傅当即沉默。
宣微也不着急让柳太傅给个回答。
她淡定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
到底是招待柳太傅的,陆知州特意点了一壶雪顶含翠,清冽淡香,一口喝下去,唇齿留香。
陆知州有点紧张的地看着宣微和陆景州。
却见宣微非但没有点害怕,反而泰然自若到不行,再观陆景州,一副事不关己,仿佛只是陪同宣微来吃饭的模样,他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寂静半晌。
小二已开始上菜。
柳太傅却抬手让小二下去,然后回答了宣微最后一个问题。
“苦。罄竹难书。”
前者指文和的遭遇,后者指行凶者的行径。
倒是没有偏颇。
但柳太傅声音低沉,多少有点难以齿口。
宣微笑:“太傅真知灼见。”
柳太傅面色有点难堪,听不得宣微这样的‘夸’,他张了张口,“前者……是谁?”
“文和。”宣微吐出一个人名,“他受雇于柳二夫人,曾做柳青苑之假手。”
宣微说到这,点到即止。
柳太傅浸淫官场多年,怎么会听不懂?
他就说,柳青苑当年幼时在京中,并不是有大才大能之人,怎么回到苏州没几年,便连中秀才、生员。
为此他曾书信问过柳二爷,柳二爷却说,柳青苑懂事了,自觉不能给家里丢人,十分刻苦用功,每日子时歇,卯时起。
柳太傅还真以为,柳青苑是被打发回苏州后,感觉到了世态炎凉,转了性子,却不想是雇了假手。
怪不得,柳青苑近几年才名不显,春闱时的卷子,他也曾看过,完全是……狗屁不通。
想到这儿,柳太傅面色黑了下来,又对文和此人,有些可惜。
“若此事为真,是我们柳家对不住他。”
“柳太傅为人正直,桃李满天下,也不曾有个这样的学生。”宣微道:“可见柳太傅教下有方,这也不算是太傅的错,毕竟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家庭里,都有可能出现恶人。”
柳太傅有些诧异地看着宣微,他还以为宣微会和文和一样同仇敌忾,话里话外会贬低他们柳家,却不想宣微会这么说。
说得他更无地自容。
柳太傅站起身,朝宣微微微拱手,“宣公子虽年少,但阅事丰富,见多识广,老朽也不能比。”
宣微回礼,“太傅谬赞了。”
看到柳太傅忽然间朝宣微见礼,陆知州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起来,不懂是怎么回事。
不过宣微那一番话,倒是让他发觉,以往是低估了这位。
他最初还以为,宣微只是有才,但毕竟年少,还得多加磨炼,现而发现,宣微心态成熟,远胜于同龄之人。
便是比肩他那侄儿成远,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管怎样,此事都是我柳家的错。”柳太傅继而道:“我们柳家应当承担一切后果,只是如今文和已死……”
他们想补偿,也没机会。
“文和母亲与妹妹的坟,在城外三里亭旁的野坟地里。”宣微笑道:“太傅若有心,不妨去看看。”
柳太傅眼睛亮了一瞬,重重地点头:“多谢。”
旋即他看向陆知州。
“今日谢过陆大人宴请之情,恕老朽失陪。”
这么一大件事实,摆在自己面前,是谁都要用一些时间去消化,自然无暇应酬。
陆知州体贴地道:“太傅言重了,下官送太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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