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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看客亦是兴致极高的议论纷纷,甚至一本正经的开始分析花落谁家。

只有皇帝微微皱眉,本以为是看场国子监锦衣卫的友谊赛,结果却真刀实枪的对战了?

前?几日他才说了文武交好,这?踢法岂不下了他的脸面?

这?还只是上半场,下半场还不知要如何呢!

中场休息,乔岳扫过身旁的庞瑛,语气很冷硬:“比赛而已,你们为何要?伤人?”

庞瑛愣了一瞬,才明白乔岳是指他们几个把贺之漾撞倒的事儿,不由哼道:“既然是比赛,那磕磕碰碰也是正常之事。”

顿了顿,忽然闪过念头,笑道?:“千户,您不是被那几封情信闹得,真要?心疼那小子了吧?”

乔岳移开眸光,面沉似水:“如今国子监和锦衣卫两校交好,陛下若看见那一幕,又会?如何想?”

庞瑛一滞,才想起这?茬事。

那上场小败,会?不会?只是他家千户在圣上面前谦谦相让韬光养晦?

其实上一场乔岳倒真有这?方面的考量,但也的确是技不如人。

再不甘心也只得暗自承认。

“你看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庞瑛望着远处喜笑颜开的国子监众人,冷道:“不就是赢了前?半局么?”

“我?们要输得起。”乔岳淡淡道:“他们晓得布局协同,且用数字为线索串联,这?一点就比我?们强。”

一个小书生,能以兵法之精华用到蹴鞠赛场上,这?份儿活络善谋的心思,自己还真比不上。

庞瑛看乔岳张口闭口皆是夸赞,不屑哼道:“眼下还有半局呢,我?定不会?脚下留情,免得千户灭自己威风!”

乔岳没曾想还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不由扬唇道?:“成,我?拭目以待。”

赛场另一边,贺之漾正眉飞色舞的叭叭叭讲述自己方才的辉煌战绩,冷不防肩膀被人轻按住。

正讲至兴头的贺之漾诧异抬头,看到贺之济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畔。

贺之漾笑得灿烂:“大哥,你方才看到我投球了么?”

他也知台下坐着自家人,难免存着张扬的心思。

眼看着自己势头盖过锦衣卫,想必家里人也能扬眉吐气。

贺之漾眼眸发亮,盼着大哥能夸他几句。

可贺之济的眉眼丝毫没沾染贺之漾的喜悦,只略点点头,沉声道:“你随我来。”

说罢也不理会?贺之漾,抬步走向长廊尽头。

贺之漾摸摸后脑勺,随着哥哥走过去。

贺之济在偏僻处站定,看向弟弟,压低眉眼开门见山:“怎么?我?看你很想赢?”

一句话,立刻激得贺之漾心头情绪翻涌,他咬牙笑了声:“不然呢?我?若不想赢,难道是来锻炼身子骨的?”

全国子监那么努力,日夜不寐,磕碰得身上都是伤,不就是想赢一场么?

可哥哥轻飘飘的站在这里质问,好像他们想赢,是件不合时宜之事!

比起贺之漾的气势汹汹,贺之济语气很冷淡:“赢也要?看时机,时机不对,进则是输,退则是赢。”

贺之漾胸口起伏,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穿越前?,他尊贵的,最懂审时度势的父亲大人似乎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呢。

贺之漾已经不想久留,抬步便要离去:“下一局快开球了,您若不是来道喜的,请恕弟弟没时间奉陪。”

一阵冷风卷过,吹得贺之漾短衫猎猎作响。

“站住!”贺之济看向弟弟背影,冷声斥道:“谁准你这?么没规矩!你不在高台上,自然瞧不到陛下的面色!”

本是场和谐轻松的赛事,硬是被贺之漾以一己之力踢出了你死我活的气势。

陛下若记在心里,对弟弟的仕途百害无一利。

“我?贺之漾是输是赢,为何要?看别人的眼色?”贺之漾转身,掀眸冷道:“技高一筹!赢,赢得光明正大!技不如人!输,输得心服口服!”

明明是简单的道?理,为何做起来难得要?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放肆!”贺之济眸底暗了几分,皱眉看向弟弟,半晌才叹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考虑周全。”

“难道长大了,就要赢得卑躬屈膝?输得小心翼翼?”贺之漾脸上闪过讥讽的笑意,轻声道?:“哥,你是想把我?变成像你这?般的大人么?对不住啊,弟弟没本事,这?辈子也做不来了!”

这?句话激得贺之济身形一晃,俊朗的面色倏然暗淡下去。

贺之漾转过头不去看他,大步离开,再不停留。

贺之济动动唇角,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罢了,弟弟终究不是他,再说……让弟弟成为他很好么?

谨小慎微,处处思虑,结果到头来连自己真正想要的,都在一次次权衡利弊中隐没。

走廊尽头,乔岳沉默伫立。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亦能听出贺之漾情绪起伏,语气透着隐隐的恣肆不甘。

那些话久久回?荡在他耳畔。

似乎……是他从未思考过的,从未妄想过的,抑或又是深深隐藏在心中,被刻意遗忘直到褪色的向往……

皆被那道声音毫无顾忌的呐喊出来。

乔岳握拳,果然如自己所说,贺之漾性格外露,生性不羁,在朝廷中定然讨不到好。

而他,只需作壁上观,想必……很快就能看到贺之漾处处碰壁的场景吧。

贺之漾面色不善走出来,眸光恰好和乔岳对上。

“乔岳?”贺之漾有些意外地皱皱眉,也不知方才的话乔岳听到了多少,他眉尖堆起嚣张,冷道:“就算你听见了也无所谓,是男人,就别他妈的指望我?们会让你!”

少年的双眸无垢无忧,如他身后难得一见的湛蓝天色。

在压抑逼仄的京城冬日,云开雾霁的天色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

乔岳轻扯唇角,望着贺之漾身影渐行渐远。

既然生了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那自己……便冷眼旁观他多撞几次罢了。

冯境正咕嘟嘟抱着水壶喝水,看贺之漾气势汹汹走出来,不由一怔道?:“漾哥,怎的了?”

他方才看乔岳也尾随漾哥而去,又看贺之漾脸色这么臭,难道是两个人又起了争执?

“无事。”贺之漾拍拍他肩头,神色平静:“好好休整,赢了他们,我?们去吃炙肉。”

侍卫挥旗,下半局比赛再次开始。

发球,越位,贴地横扫。

长传,扣球,见招拆招。

明眼人皆能看出,下半场比赛节奏加快,不论是国子监还是锦衣卫,出招皆迅猛激烈,攻势很猛。

贺之漾依旧一身朱衣,背后的金线在阳光直射下格外显眼,但人却不再像上一局那般张扬轻狂,眉眼压低,全身如蓄势待发的箭,绷得很紧。

锦衣卫拼了命和他多次交锋,皆丝毫没讨到便宜。

攻守不断变换,乔岳亦毫不客气,几次贴身围攻,仗着身形优势逼得贺之漾收手。

看台上的人为国子监捏把汗,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全身心认真投入,甚至暗暗期待国子监赢到最后。

乔指挥使在看台上冷眼看着儿子左右突击汗湿衣衫,不由微微眯起眼眸。

一场蹴鞠赛而已,谁准他在众人面前展露情绪和锐气的?

这?般易于被挑动,如何沉稳行事?

场上,乔岳迎着日头眯起双眸,和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起,毫不保留的卯足劲儿去抢球,毫无顾忌的去狂奔围堵。

本以为也许只有在战场,自己才会?全力以赴。

结果只是一场小小的蹴鞠赛。

无关名利,无关权势。

然而奔跑时,似乎世界都被他们踩在脚下。

蹴球在少年脚下传递跃动,终于,在日头下划出强劲的弧线,拂枝跃柳,射/入球门。

一球定输赢,下半场,国子监再次险胜。

全场安静瞬间,终于陷入沸腾。

“我?没有看错?真的没看错?天啊,竟然是国子监胜了锦衣卫?这?些小书生身手太让人叫绝了。”

“身手倒是在其次,你没看到他们的衣裳,那才是花心思呢,我?看啊,国子监这?次夺魁是凭借智取……”

“哎……只是这样一来,锦衣卫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地……”

“谁又定下锦衣卫必须夺魁?你们替锦衣卫惋惜,我?却看好国子监,少年人执手并肩赢下强敌,令人钦慕!”

“对,真个是畅快淋漓!”

还有何等事,比当众击败实力强大的对手更快意人心呢?

逆风翻盘的少年激动到情难自抑,在场上又蹦又跳嗷嗷嗷抱成一团,好几个人都悄悄红了眼角。国子监祭酒和师傅们也在看台上激动得血脉喷张!恨不能当场写三百首诗颂扬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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