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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珠宝店辞职后,经杜姐介绍,沈绒又兼职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侍应生。

这个世界说大很小,但说小又真的很小,足以让她在餐厅里偶遇许宣然的一个朋友。

沈绒与许宣然同居时,许宣然带她见过他的朋友圈子,偶尔一起吃顿饭。她曾见过此人,但并不熟,点头之交。此时再遇到,已是顾客与侍应生的身份差异。

她依然面带笑容,为之服务。其实她早已不在乎这些,反而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有点尴尬,吃完就匆匆买单离开。

沈绒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从不觉得做导购或者侍应生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但这天她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晚餐时遇到一名蛮不讲理的客人,让她遭受领班训斥。

终于捱到餐厅打烊,回到出租公寓时,她十分疲惫,腿软得快要站不起来,只想尽快洗完澡,扑到床上休息。

当她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仔细一看,竟是许宣然发来的。他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号码已遭拉黑,才换了陌生号码,绕过屏蔽。

短信写得言简意赅,大意是:他听说某家公司的某职位正在招聘,比较适合她,建议她投一份简历。他认识那家公司的人,会为她向HR做内部推荐。

沈绒看完便心中有数。想来是许宣然从他朋友那里听说她在餐厅做侍应生,再加以打听,不难得知她被公司辞退。

这情节颇具戏剧性——他成了穆家的乘龙快婿,正当春风得意之际;而她单身又失业,只能去做很多人不屑的工作。这仿佛验证了他选择分手的正确性。

她从抽屉里找出汇款单,拍了张照,以彩信形式发过去,还有一条文字短信:

“许先生,您未婚妻的钱已悉数捐给红十字会慈善基金。从此两不相干,勿扰。”

然后,她把这个陌生号码拖入黑名单。她很清楚,许宣然也是个骄傲的人,有足够的自尊心。她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想来对方不会再自讨没趣地联系她。

果然,再无声息。

————————————————

许宣然提供的工作机会,她绝不考虑。主意已经拿定:若再过一个月依然找不到合适的全职工作,就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东方不亮西方亮,她还年轻,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无需受那嗟来之食。

崔小圆度完蜜月后,回到C城。沈绒向来报喜不报忧,她分手与换工作的事,崔小圆依然不知。

这个周末,崔小圆约沈绒去郊外的农家山庄钓鱼。陈方是钓鱼爱好者,经常去郊外垂钓。夫唱妇随,但崔小圆对钓鱼本身没什么兴趣,便拉上闺蜜做伴。

已有一个多月未见好友,沈绒答应下来,也让自己休息一日。

沈绒搭乘新婚小夫妻的SUV一道前往。没想到的是,作为陈方的朋友,程安也来了。于是同行四人,正好两男两女。

沿高速路出城,车行一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老远就看见湖边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印着广告语:湖光山色,乐以忘忧。

话虽不免夸张,但也有一定的真实性。远离喧嚣都市,此处空气清新,绿树成阴,风物宜人。这片澄澈湖泊原是一座水库,后改为人工湖,水域面积很大,水质清澈。

湖里繁殖着大量的黄颡鱼,肉质鲜嫩又少刺,辅以酸菜水煮后十分美味。常有城里人来此休憩垂钓,于是渐渐发展成了一座农家山庄,提供住宿、娱乐和各种饮食。

抵达湖畔,两位男士从汽车后备箱取出钓具。而崔小圆首先做的事是取景选好角度,用自拍杆装上手机拍照。

陈方揶揄自家老婆:“为了发朋友圈,你这也太拼了,连鱼饵都还没上。”

“我是姜太公,愿者上钩。”崔小圆笑嘻嘻说完,又把沈绒拉过来拍闺蜜合照,用美图功能加上滤镜后,挑好看的放到朋友圈。

“奇怪,最近你家许先生怎么不来点赞了?”崔小圆忽然喃喃道。

以前,但凡崔小圆发了有关沈绒的朋友圈,比如两人的合照,许宣然总会很快点赞。

沈绒不知如何回答,正犹豫要不要说出分手的事,崔小圆却被其他人的评论转移了注意力。于是暂时揭过不提。

沈绒对自拍没什么兴趣,但也拍了几张风景照,附上文字“到此一游”,随手发到微博留作纪念。

不一会儿后,微博发来信息提示:有新的评论。

她点开查看,只见刚发的微博下面,有一条来自“摩耶”的简短评论——

“祝玩得愉快。”

看来这个叫做“摩耶”的ID并非僵尸号?

不过,这条微博只有一张照片,没有文字说明,这人怎么知道她是在玩?大概是猜的吧,毕竟今天是周末。沈绒心想。

她回复:“谢谢,周末愉快。”

崔小圆见沈绒在手机上打字,凑过来看:“是你家许先生给你发信息啦?”

“不是他,没什么。”

沈绒收起手机,搬出折叠椅,开始上饵、架杆,调整鱼线长度。

论钓鱼,她属于外行,不过凑个热闹。周围山清水秀,坐着吹吹风、散散心,也很惬意。崔小圆戴着墨镜、撑着遮阳伞,闺蜜俩一道闲聊,还能喝喝饮料、刷刷手机。对她们而言,能钓上多少鱼无关紧要。

两位男士的钓法则比较专业。他俩每人架起了三支鱼竿,选位、定饵、漂线等都有讲究,言语不多,毕竟钓鱼宜静,否则声响和影子可能惊走游鱼。

两小时后,他们身边的塑料桶里便多出了二十多条鱼,准备等会儿带回附近的农家山庄作为食材。

钓完鱼,崔小圆想乘船到湖上兜风。渡口泊着一艘可租赁的小舟,但如果乘坐四人,再加上划船的农人,就有点挤了。

无需协商,沈绒和程安自动退出,成全这对新婚小夫妻。崔小圆和陈方乘船而去。小舟推开水波,渐渐消失在远处。

沈绒收起钓具,坐在树荫下休憩,感受着习习凉风,四周湖光山色收入眼底。山峦绿意葱茏,湖面平静宛如一面镜子,青山白云在水面留下清晰的倒影。

不远处,程安正在更换钓竿。

沈绒上次见他时,他在婚礼上做伴郎,西装革履。今日则穿着休闲衬衣,卡其布长裤,配牛津鞋。简简单单,由他穿来却显得清爽养眼。

但真正吸引沈绒注意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取出的钓竿。明显与普通钓竿不同,这是专业的飞钓钓竿,在国内很少见。

原来程安会飞钓?

沈绒不由得看住了。只见他牵引钓竿,抛投鱼线,动作娴熟潇洒。

鱼线在水面旋转飞扬,大开大阖,宛如青山绿水间的一场舞。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是反复练习之后才能拥有的轻松自如。

有人把飞钓称为“世界上最优美的钓鱼技术”,确有道理。

所谓“飞钓”,与普通的钓鱼区别很大——

普通的垂钓,是利用鱼饵本身的可食用性,吸引游鱼上钩,鱼饵通常静止于水中,垂钓者也要长时间静坐不动。

而飞钓用的“拟饵”多以羽毛制成,有时十分精致美观,却不可食用,只是模拟昆虫的外形。钓者绝不能静坐不动,必须不断甩动钓竿、牵引鱼线,利用鱼线的飞扬抛投,让拟饵运动起来,模仿昆虫掠过水面的动态效果,以此吸引鱼类。

所以飞钓的技巧性很强,难度系数高,也更有趣,虽然在国外一些地区流行,在国内却不多见。

程安显然精于此道,不多时,钩上便挂住了一条体形不小的黄颡鱼。鱼尾竭力甩动,带起晶亮水滴。

他取下拟饵,弯腰把犹自挣扎的鱼放归湖中。

钓获放流。

这一幕,唤起了多年前的记忆,与眼前景象重叠:温柔的日光中,微风吹动水面,波光漾动。在水畔放生鲤鱼的少年,忽然抬眸向她看来。带着淡淡笑意的眉眼,侧脸泛着微光,那么明亮又那么温暖……

直到程安冲她挥手笑了笑,她才蓦然回神,关于周即温的记忆骤然消散。

迎着程安的视线,她这才发觉,刚才自己一直盯着他看,还看得失神。

为了缓解尴尬,她主动开口转移话题:“没想到飞钓可以在岸上进行,我之前以为只能在溪流中。”

这不是假话。幼时,她随父亲行经M国阿肯色州的白河流域时,见过一些飞钓爱好者穿着水裤和涉水靴,站在溪流里钓鱼。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钓者都该站在水中,而非岸上。

“原来沈小姐也知道飞钓。”程安放下渔具走过来,嗓音清润,娓娓道来,“的确,欧美流行的是溪流钓法,因为站在水中可以更接近聚鱼点,挥竿牵线的空间也更大。但这也导致很多人以为飞钓只能那样做。实际上,只要方法得当,在岸上钓也能有所收获。”

这番解释十分浅显通俗,虽然沈绒是外行,也立刻听懂了。

这实在与周即温很不一样。周即温从小就心极软,怜惜各种小动物,如果不是周家老夫人不允许,他大概会变成素食主义者。这样的人,当然不会钓鱼。

“原来如此。”沈绒把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那人拉开距离,也就少了隔阂。她忽然对飞钓生出兴趣:“我比较好奇,这其中有什么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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