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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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使劲儿,东朔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他问:“不修无情道不行吗?”
宁琅觉得他的手颤得越发厉害了,不像是冷的,更像是因恐惧而颤栗。
她回头望他。
这一回头,方才那股阴森寒凉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了。
东朔背照月光,目光不见往日的清亮,眼中黑漆漆的一片,犹如会吞人的深渊一般。因她对他的问题再三回避,他神情中的暖意也是尽失,脸色寡白寡白的,像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
宁琅觉得不太对劲,也感到非常陌生。
明明跟前的男人就是东朔,是她上一世的道侣,可她莫名觉着他又不是他。
犹疑之下,宁琅不禁问了一声:“岑度真君?”
这是他上一世的道号。
东朔反应过来,又像是从某种魔怔里陡然清醒。
他像是后悔了,不想和宁琅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只想维持这几日对他而言是幸福安稳的生活,他忽地改口,只想回到之前。
“是我唐突了,道友勿怪。”
这一次,宁琅没有再如了他的愿。
回想起适才的东朔,她觉得很异常,下定决心要一次性把事情说明白。
宁琅不肯让事情翻篇,便在东朔点了火炉、把她往温暖的地方带时,冷不丁地又叫了他一声。
“岑度真君。”
听宁琅不再唤他道友,东朔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脚步陡然一滞,眼却盯着妖冶的橘红火焰,一眨不眨。
宁琅则趁机回答了他刚刚问她的问题,心意坚决,声色坚定:“我这一世还会再修无情道。不修,不行。”
宁琅望见东朔微微笑了。
他的目光从火焰转到了她的身上。
大概是有了火光,他的眼神里也乍然有了温度,不复片刻前的阴沉可怖,只一派风光霁月,皎皎无暇。
他对她笑道:“阿宁,现在的你修不了无情道了。”
宁琅马上意识到他对她做了什么。
探查身体内部一周后,她找到了问题。
东朔封了她的绝情脉。
就是刚才他抓住她手臂那会的功夫,他竟是直接封了她的绝情脉!
要修无情道,得先喝忘情水,后练绝情脉。
如今灵脉被封,即使她喝了忘情水也是枉然。
宁琅修道至今,从不知封绝情脉的法子,更遑论解开这禁制了。
她一时有些怔懵,也觉得本来规划得好好的未来突然天降陨石——大山一样的陨石,让她看不到前路。
她的天资是硬伤,复杂上一点的道理学问便参不透了,学术法法决更是觉得在慢性自杀。
从头到尾,她只通晓无情道,也只有这门道,她学得最深。
于是此时,宁琅只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不、不是,你封了我的绝情脉,我如何修道?”
罪魁祸首很淡定地回了她三个字。
“不修了。”
宁琅继续懵。
“我不修道还怎么救世?天道不是说我是它选中的命运之子,只有我才能打死魔尊,拯救天下苍生吗?”
话一脱口,宁琅只觉从东朔的脸上看到了恨极的神色,仿佛所有悲剧的开端皆是因为他占了那一卦——预言了宁琅是救世的关键的那一卦,然也只是一瞬,他隐下了眼底的暴戾,回到了平日的模样。
他说:“我来救。”
话音刚落,咳声便起,点点鲜红喷在了东朔的掌心。
他想当无事,遂攥紧了拳头,不想被宁琅发现他又咳了血。
可望见他唇边鲜红的颜色,宁琅又怎会不知?
留意到宁琅的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唇角,听到他说要救世后边恍然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东朔心中好笑之余,又很是从容地擦了擦嘴角,为了让她安心、信任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阿宁不要再修无情道了。这世,我来救。”
这回,话一说完,连捂嘴的功夫也没有了,没有忍住,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落在了宁琅的鞋尖前。
宁琅更觉惊恐。
救救救,救什么救!
怕是魔尊还未现世,他便要吐血身亡了!
他如何救?
靠一天一口血把魔尊喷死吗?!
再说,她本就是因不想东朔为救世而去拼命,所以才这么努力的。
如今他一把揽下天降于她身的大任,另又背负着济世宗的救世宗旨,这不是要生生逼死他吗?!
宁琅又气又心疼。
但认为自己不可妥协,她硬着语气,隐去了心中难受的滋味,用修无情道时的冷脸对着东朔,又命令他:“解开禁制。”
宁琅殊不知,本想突显事情严重性、她的坚决而端出的疾言厉色起了反作用。
眼睛轻飘飘地扫过宁琅的神情,回想起因被这幅冰冷的神态而被折磨得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东朔又笑了。
“解开可以,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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