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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窗沿上?,光滑干净的?玻璃上?滑落一条条雨线,外面天色昏沉,根本看不?出来是上?午。
北城近来的?天气总是这?样,昏沉阴暗。
沈岁和见他们不?说话,便噤了声。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碧绿色的?树枝被细密的?雨丝冲刷的?格外好看,尤其是枝头压着水滴状的?雨滴,晶莹剔透。
这?雨下得总让他想起那些?如梦似的?场景,都和江攸宁有关。
但醒来后,却没见到。
总归是有些?失望的?。
病房里一时?寂静地只能听见点滴落下来的?声音,就和秒针转过转盘一样。
滴答、滴答,伴随着外边的?雨声,格外寂寥。
沈岁和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看似面无表情,但曾嘉煦和曾嘉柔跟着被带了情绪,总觉得心里堵着些?什么?。
就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曾嘉煦尴尬地摸了摸头,“内个……哥,你现在还?好吗?”
“对。”曾嘉柔立马接话,“你感?觉有没有哪里疼?”
沈岁和摇了摇头,他终于扭过脸来,目光在两人身上?各落了一秒,“辛苦了。”
他的?语调很平静,像是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深邃又神秘。
怕是扔进个石子都泛不?起半分涟漪。
不?知怎地,曾嘉柔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哥。”她还?是有些?不?忍心,安慰道:“宁宁姐来过的?。”
“嗯?”沈岁和眉头微蹙,那双深邃的?目光向她投过来。
曾嘉柔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跟他对上?视线,只喏喏道:“就你都昏迷四天了嘛,宁宁姐还?要看漫漫,肯定不?会天天过来啊。”
“哦。”沈岁和又恢复了那个声音。
没有起伏,毫无波澜。
曾嘉柔低咳了一声,继续道:“宁宁姐那天来了的?。”
沈岁和:“哦。”
“对啊。”曾嘉煦也在一边帮衬,“宁宁姐那天过来了的?,待了好几个小时?呢。”
沈岁和:“嗯。”
曾嘉柔还?想说什么?,医生已经进来。
帮刚醒的?沈岁和做了一番检查,几人的?话题也就此打断。
等到医生离开后,曾嘉柔才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她划到跟江攸宁的?聊天记录,递给?沈岁和看。
“真?的?。”曾嘉柔说:“宁宁姐有问你情况,我们没骗你。”
沈岁和翻了几下。
江攸宁:【他脱离危险了吗?】
曾嘉柔:【嗯,医生说没大碍。】
江攸宁:【好。】
曾嘉柔:【宁宁姐,你来看看么??】
江攸宁:【改天吧。】
就简短的?几句话。
只是问了问他的?情况,知道他没大碍后便再?没回过。
沈岁和把?手机还?给?曾嘉柔。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总之还?挺闷。
他知道江攸宁应当还?在生气,这?么?做也无非厚非。
但感?性心理和理性认知总会相悖。
“她呢?”沈岁和换了个人问,“还?好吗?”
“啊?谁?”曾嘉柔没反应过来,不?过脑子便问了出来。
但换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抓了抓头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曾嘉煦。
“她一直没来过。”曾嘉煦一向很诚实,他坐在沈岁和病床旁,给?他掖了掖被子,“今天她约了我爸,估计等会儿我爸回来就知道了。”
沈岁和:“哦。”
“哥。”曾嘉煦平常虽然吊儿郎当,但在正事上?还?是成熟稳重的?,一旦说正事,他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事儿以后就过去了,如果姑妈还?是这?样,你就当没有这?个妈,别伤害自?己。”
“哦。”沈岁和没什么?想表达的?欲望,他明白所有的?道理,但当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了。
他缓缓闭上?眼,身体的?疼痛其实还?在继续,只是没那么?明显,尚且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我想静静。”
曾嘉煦和曾嘉柔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低声叹了口气。
任谁都能感?受得到沈岁和身上?那股颓废的?劲儿。
曾嘉柔温声道:“哥,你还?有我们呢。”
“嗯。”曾嘉煦说:“别难过了。”
沈岁和的?眉眼平和,也温声说:“我没事。”
他确实没什么?大事,连死这?件事都没能如愿。
身体上?的?疼痛也会慢慢好转,他只是感?觉到疲累。
外面的?雨还?在下,一点一滴都落在了他心里。
“我不?能说。”江攸宁把?漫漫放在爬行垫上?,任他一个人玩,然后给?路童倒了一杯可乐,坐在她对面无奈地拒绝道:“这?事我没法?帮你。”
路童哀嚎一声,“宁宁啊,我知道这?不?太好,但我也没办法?惹。”
一向直女的?路童连撒娇这?种招式都用上?了,“你就帮帮我QAQ。帮我问一下都行,我知道个结果也可以,不?然我真?……干不?下去惹。”
“那就辞职。”江攸宁说:“这?什么?律所,走歪门邪道都走到这?种地方来了。”
路童:“……”
“你知道以我现在的?状况再?找这?样的?工作难于登天吗?”路童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儿摊上?也是我倒霉,平常不?这?样的?。”
“但你平常加班啊。”江攸宁捧起杯喝了口热水,“再?说了,你们跟沈岁和又没合作,这?会儿找沈岁和做什么??有顾虑到他还?在医院吗?”
路童:“……就是想趁虚而入啊。”
江攸宁:“……”
路童今天来找江攸宁就是想知道沈岁和住哪个医院的?,以及能不?能去探望一下,好跟他达成一桩合作。
这?事儿还?要从路童的?代教律师说起。
路童的?代教律师跟沈岁和是一个路子,都是主打高端商事诉讼的?,这?一次接手的?案子是晨宇集团、斯和贸易和州立房地产公司的?侵权纠纷案,这?案子标的?高、案件复杂,光路童的?代教律师一个人肯定没法?打,所以他需要再?找一个,而沈岁和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他之前代理过州立房地产公司的?案件,并且帮其胜诉,而他跟那个公司建立的?并不?是长期合作,所以这?会儿不?光是他们在找沈岁和,州立房地产公司也在找。
现在就看是谁的?关系网强大,看谁的?动作快,沈岁和愿意帮谁代理,这?官司就赢了一半。
所以路童的?代教律师让路童来,看能不?能联系上?沈岁和。
路童:“……”
“宁宁啊。”路童耷拉着脸,“你帮我问问就行,起码我能回去给?个答复,不?然我回去又是……啊,狂风暴雨。”
江攸宁叹气,“他现在还?不?知道醒没醒呢。”
“你问问呗。”路童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皱眉道:“不?是吧?你是不?是从他住院以后就没去看过?”
江攸宁:“……看过啊。”
就是他做手术那天她去了两个小时?。
但漫漫在那个环境里,闻着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就总是哭,她便带漫漫离开了。
后来等漫漫睡着后,她又去了一趟,知道他脱离生命危险后,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她便离开了医院。
律所事多,她手头同时?代理着两个案子,确实走不?开。
白天上?一天班,晚上?回家还?要顾漫漫,就算去医院也是看他躺在那儿,还?不?如不?去。
她便一直没去过了。
江攸宁跟路童说去了两次,路童表示震惊。
“这?一点都不?像你。”路童摇头道:“阿宁,你变了。”
江攸宁:“……人都会变的?啊。不?过,我变哪了?”
路童:“原来只要你家沈岁和生病,你肯定是衣不?解带的?伺候啊。你记不?记得,以前沈岁和只是发烧,我们喊你出去玩都喊不?动,去你家附近吃饭了,你都不?出来,然后还?是我们给?你打包饭带过去的?,我的?天,我们不?止给?你打包了饭,还?给?你家沈岁和去林记粥店打包了小米粥。”
江攸宁:“……有那么?夸张吗?你们来得时?候不?是顺便路过那儿,正好打包呗。”
路童:“有!我们不?是顺便的?,是专程开车过去的?。”
江攸宁记得那次。
路童好不?容易从外地回来一次,提前五天就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但临近那天,正好是前一天晚上?,沈岁和有个很重要的?应酬,酒喝多了回到家,吐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一早就发了烧,江攸宁说要带他去医院,他怎么?都不?去,脑袋像个毛茸茸的?球在江攸宁怀里滚,带着几分撒娇意味,江攸宁便也放弃了。
那天怕他出事,江攸宁便一直在家待着。
跟公司请了假,也放了路童她们的?鸽子。
那会儿觉得,沈岁和就是她的?全世界。
但现在,她只需要知道沈岁和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便行。
其实那天晚上?她还?是失眠了的?,一闭上?眼都是瓢泼大雨中满是鲜血的?沈岁和,他神色平静,甚至嘴角还?上?扬着,可她还?是觉得恐怖。
不?过她的?生活里还?有其他事要做,也便顾不?得那么?多,等去了律所忙起来便什么?都忘了,只有偶尔听众人聊八卦时?听到沈岁和这?个名字,她才会想起来沈岁和还?在医院。
想起当初,江攸宁叹了口气。
“注意措辞。”江攸宁低敛下眉眼,“已经不?是我家的?了。而且……他就是他,以后跟我没关系。”
路童:“……宝贝可以。”
江攸宁:“嗯??”
路童:“断得够彻底。”
江攸宁:“不?然呢?藕断丝连吗?”
路童:“你可以帮完我这?个忙再?断,行……吗?”
江攸宁:“……我能帮你问。”
“足够了。”路童说:“本来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你,但……没了这?份工作,我现在在这?个行业是真?的?很难有立足之地了,除非换去当法?务,但是跟我以前经历相关的?,应聘上?了就很恶心,去压迫那些?……”
说到这?,路童噤了声,几秒后感?叹道:“人生艰难啊。”
江攸宁拿出手机给?曾嘉柔发消息,一边问路童:“不?过,张律师是怎么?知道你能搭上?沈岁和这?条线的??”
路童:“???!!!”
她非常诧异地看向江攸宁,江攸宁被她看得一脸懵。
“你不?知道吗?”路童无奈扶额,甚至翻了个白眼,“你真?的?不?知道吗?”
江攸宁:“……”
她应该知道吗?
“你。”路童微笑了下,“金科律所未来的?金字招牌,江律师,曾经在法?庭上?赢了律界诉讼大魔王的?江律师,跟曾经的?律界诉讼大魔王沈岁和是夫妻。啊不?,是前夫妻。现在基本上?聊八卦的?人都知道了好吗?这?事儿在所有律所里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江攸宁:“…………”
“大家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路童:“你以为呢?估计这?几天你忙得什么?都没听说,但我听这?个事情的?各种八卦版本都快听吐了好嘛?我都不?敢去卫生间待半个小时?以上?。”
江攸宁:“……这?么?夸张吗?”
路童点头,“是啊。”
说着她叹了口气,“而且还?有人八卦兮兮来问我的?,你知道吗?真?就有那种一点眼色都没有还?把?你往火坑里的?人,我真?……”
路童气得都咬牙切齿,“这?事儿本来根本轮不?到我。但就因为这?些?消息,有人把?之前看到我跟你吃饭的?事告给?了老张,所以老张才把?这?事儿派给?我。”
江攸宁:“你被针对了?”
路童:“……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现在在这?个律所就是举步维艰。
她比很多实习生都来得晚,虽然年纪和资历都摆在了那儿,但对所有的?实习律师来说,她就是个空降兵。
她在那儿又没有关系,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升,毕竟经验足够多,肯定比其他人的?工作做得好,难免惹来嫉妒,再?加上?她这?个人说话向来直,代教律师也很欣赏她,尤其是她原来的?那段工作经历,一直有意提携,时?间久了,她自?然就是别人的?活靶子。
可她现在说白了,就是一张不?好画的?白纸。
她原来的?那些?基层工作经历是加分项,但对于这?种高端商事诉讼来说,相当于完全不?是一个领域,除非她现在像江攸宁那样,已经打过了几次能写在履历里的?官司,不?然再?去新的?律所又是跟现在一样令人尴尬的?位置。
如今在这?个律所待了一年,到了升职的?关键期,这?事儿要是不?去办,那面临的?后果……反正很糟心。
左右都很糟心。
她只能厚着脸皮来问江攸宁,进门前她都在门口踌躇了半个小时?。
就是一直不?好意思进这?门来。
要不?是跟江攸宁关系好,她也没法?开这?口。
路童都快纠结死了。
“你怎么?不?早说?”江攸宁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你现在进退两难,肯定不?会这?样啊。”
路童:“……你们每天忙得要死,再?听我吐苦水?算了吧算了吧。”
“再?忙听你说半个小时?的?时?间也总有吧?”江攸宁一边戳手机屏幕一边说:“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客气了?”
路童扁嘴,“不?是客气,就是看你们都太忙了,不?忍心。”
“语语呢?”江攸宁问:“你没联系她?最近这?个人好像消失了似的?。”
路童:“忙着陪阿姨治病呢,好像是说胃出了点毛病。”
“住院了?”江攸宁说:“改天去看看吧。”
“嗯。”路童无奈道:“我现在越发觉得,到了咱们这?个年纪,需要顾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好像最后也就不?是为自?己活着了,是为父母,然后为孩子。”
“你婚都没结,哪来的?孩子?”江攸宁笑着调侃:“想太多了。”
路童斜睨她一眼,“你啊,每天都是漫漫长、漫漫短,朋友圈里发的?也都是漫漫。”
江攸宁耸肩,“我可不?是。”
路童:“嗯?”
“虽然我每天都把?他挂嘴上?,但我知道,我是在为自?己活着的?。”江攸宁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先说自?己,照顾他是应该的?,但更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江攸宁这?话说得有几分绕,也没完全点透。
但路童就是奇怪地懂了。
她盯着江攸宁看了许久,尔后感?叹道:“宁宁长大了。”
江攸宁:“……去去去。”
两人聊着,曾嘉柔已经回了消息。
【醒啦!正要和你说呢。】
【哥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你要来看看嘛?】
【最好带着漫漫。】
江攸宁:好。
——怕漫漫伤到他。
曾嘉柔:【没事滴!他看见漫漫应该会开心点吧。】江攸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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