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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府很大,其中老夫人沈氏居住的芳兰院是府中最大,地势最好的院子。芳兰院最后方,有一处地势颇高的小竹林,竹林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上轻纱帷幔,织锦坐席。

四个角落摆放着四只形态各异的仙鹤,那仙鹤雕工神异,栩栩如生。四只仙鹤半人高,以足银打造,一豆微弱的烛火也能让它绽放光彩。

这些仙鹤配有专门的侍女,每日的活儿便是擦洗仙鹤。需用上好的蚕丝绢,蘸上特别调配的“仙水”,最后由少女柔荑温柔的握着帕子擦拭着。

沈氏是个穷奢极侈的的人,她不爱美玉瓷器,偏好黄白。

高台名唤金玉楼,俗是俗了些,可这个名字是最贴切的。

黄金打造的烛台精致,不知比起那一豆烛火,是烛台亮些,还是烛火亮些;纯银的仙鹤高贵优雅,十足的银子,抱起来也是需要些力气的;名贵的紫檀木被做成了灯笼的框,框上压着细密轻薄的蚕丝,火光微微透出来,让人不知该心疼那紫檀木,还是该心疼那上好的蚕丝。

地面上铺着洁白柔软的兔毛,放在地上的坐垫蓬松,胀鼓鼓的很是喜人。紫檀桌上放置着白玉小杯,一叠小巧玲珑的桂花糕,最边上是一个白玉瓶,瓶中插着几株冒着绿芽的桂花枝。

沈氏盘腿坐在软垫上,饮着桂花酒,俯视着整个燕府。

她从小穷怕了,知道银子这东西有多重要。燕府由她掌权后,她更是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爱财,一掷千金,日食万钱都只是寻常事。她从不管什么是最好的,她只要最贵的。

整个燕府皆在她的眼中,她却只盯着一处,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右手摩挲着白玉杯,压着声音,故作威严的询问身旁跪着的丫鬟,“听说燕琢安又发病了?如何?”

她总是这般,将尖细的嗓子压低,腰背挺得笔直,好像那样,她就能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那个在她进门时温和的笑着,却从不亲近她的女人,燕为业的生母,燕府曾经的女主人。

小丫鬟闻言俯下了身,额头贴在柔软的兔毛上,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回老夫人的话,这次过来的还是宫里的钟太医,按照钟太医的说法,和往常无二。”

沈氏松了口气,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算他命大,往宫里递的帖子也没有答复。罢了,老身也不是那等苛待孙儿的人,眼看着他好了,往他身边送上几个美妾,也好延续我燕家香火。”

嘉善公主行为不端,更是胆大妄为的将手伸到了如今的新科状元身上。新科状元姓宫,名卫琴,是从边陲小镇走出来的贫寒学子,他十年寒窗,一朝得势,很有一番抱负。

这位宫大人美如冠玉,面若好女,就连皇上都称赞过,若不是他争气考了个状元,定要点他做探花郎。

嘉善公主这些年肆意妄为,早就被惯坏了性子,胆子一大便将手伸到了宫大人身上。皇上不知其中内情,很是满意这门亲事,极力想撮合这门亲事。可后来才知晓,宫大人家早有妻子,是嘉善公主手段狠戾,将人重伤。

她以此来逼宫大人就范,谁知这宫卫琴也是个决绝的人物。御书房一跪,摘了官帽控诉嘉善公主的恶性,更是说出了,“妻死,臣死。”这般惊世骇俗的话。

皇上震怒,立刻召了嘉善公主问话,之后的对话只有皇上、嘉善公主和宫大人知晓。那天夜里,嘉善公主被连夜送到了文仙观,常伴青灯。

总而言之,嘉善公主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沈氏也歇了心思。

燕琢安现在这幅鬼样子,除了嘉善公主那个不让皇上省心的,别的公主沈氏也不敢开口。

她也算是明白了,这新进门的燕王妃是个厉害的,她就往鸿鸣院里塞人,就算做不了什么,也得让他们膈应。

而另一边,情思院也闹了起来。

李氏起身后传召了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小丫鬟附在她耳侧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这位向来端庄温和的夫人便砸了许多东西,并怒气冲冲的叫人喊来了如今的燕王妃。

情思院里好些小路铺的是鹅暖石,洛知粟踩着那些圆滚滚的石头,脚上说不出是痛还是畅快,他心思全在脚上,被单独召见的恐慌就少了许多。

虽说进燕府快一个月了,但是这么久了,他从未出过鸿鸣院一步。接触的也只是院里的丫鬟小厮,还有燕琢安。

像是李氏这样的深宅妇人,他是有些害怕的。就像以前看的宫斗剧,那些最狠的,往往不是看起来最坏的,反倒是那些说话温声细语,待人亲切有礼的女子。

洛知粟跟在小丫鬟身后进门,看见李氏穿着玫红色的袄子,一系白色长裙,姿态优雅的坐在椅子上饮茶。

她描眉画唇,青丝挽起,穿着当下最时兴的衣裳,一身的金玉配饰,耳朵上坠着两只白玉耳环,看起来和以往一般,是温和有礼的世家夫人。

洛知粟恭敬的行礼问好,随后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李氏笑着打量了他一会儿,也没言语,就那么看着。

洛知粟被看的心里发虚,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母亲唤知粟过来,有何吩咐?”李氏勾唇一笑,声音轻柔,“也无甚大事,只是叮嘱几句,”她说罢抬起了茶碗喝了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瞥了洛知粟一眼,看见他拘谨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满脸的胆怯,这才满意的继续开口,“琢安是我的长子,都说百姓爱幺儿,可是我对琢安,向来偏宠些。知粟是家中嫡子,想来娇宠惯了,我儿呢,又是个不让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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