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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后脚进了电梯,电梯到二十五楼时,门开了,外面站着两个正准备进来的小护士,其中一个正是上次给夏唯承买蔬菜粥的小田,看到江征的那一刻,她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片刻后忽然一把拉住要上电梯的另一个护士,快速的往旁边跑了。

看着那个惊慌逃走的小护士,唐孝向江征挑了挑眉问到:

“认识?”

“不认识。”江征一脸平静的道。

“哦?”唐孝语气里充满怀疑,接着道:“她看起来挺怕你的。”

江征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淡淡的道:

“应该是吧。”

两人下了电梯,唐孝并没有道别,而是转过头来看向江征道:

“附近有个咖啡厅,江教授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坐坐吧。”

江征知道唐孝特地把自己叫出来,肯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既然人都到这里了,也没理由拒绝,于是道:

“行。”

两人走出医院,到了旁边的咖啡厅,唐孝点了一杯蓝山,江征照旧要了苦涩的意式浓缩,音响里放着一首怀旧的老歌,在轻缓的音乐声中,唐孝缓缓的搅动着咖啡,看着江征问道:

“江教授了解老夏吗?”

江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又香醇的味道在舌尖缓缓蔓延开来,他把咖啡放回桌上,如实的回答道:

“正在努力了解。”

“我和老夏认识十多年了,老夏这人吧……”唐孝顿了顿,不自觉摇了摇头:“总结起来就三个字:傻、轴、蠢!”

唐孝换了个轻松的坐姿,将背靠在沙发上,缓缓的道:

“我记得初中那会儿,有一次班上组织夏令营,有个同学被蛇咬了,当时那同学吓得脸都白了,嘴唇也有些发紫,看起来就像是中毒了。

当时老师不在,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有同学提议说可以先把毒吸出来,但大家都怕中毒,连那同学的几个好朋友都不愿意吸,就在大家推诿时,夏唯承走过去,默默的抬起那同学的腿,帮他吸了“毒”。

当时我们都觉得他特别傻,他和那同学平时的关系也就一般,他完全可以不用管他,要是那伤口真有毒,毒死了谁记他的恩。”

唐孝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仿佛是对夏唯承这种愚蠢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他拿了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继续道:

“后来上了大学,学校动员学生去瘠山支教一年,瘠山那地方山穷水恶,闭塞的简直可以用与世隔绝来形容了,听以前去过的学长学姐说,那地方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有些地方甚至都还没通电,去的人,别说一年了,最长的只待了三个月,就受不了了,全都申请回来了。

当时学院里那么多人,就他一个人主动报名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出这个风头,知不知道那边的生活有多艰苦!他给我说:“家里太压抑了,想出去避避!”

那时我才知道他爸自私又好利,而且还在外面养情人,他妈重度抑郁症,他妹偏激又强势,一家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老夏的性格一直是沉稳内敛的,情绪一向控制得很好,比旁人更具耐心和包容心,如果不是压抑到让人实在坚持不下去,他是绝对不会说出“避避”两个字的。

后来他便收拾了行礼去了瘠山,我以为他去了,也会和以前那些学长学姐一样,待个两三个月就回来了,哪知他还真待了一年才回来。

他回来那天,我去接他,看到他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他背着一麻袋的山货,手里提着那种很有年代感的塑料酒壶,说是老乡送的蜂蜜,那样子像极了灾荒年代逃难回来的流民。”

说到这里,唐孝仿佛回忆起了夏唯承当时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酸涩,继续道:

“他晒得跟块炭似的,皮肤又粗又糙,丑的我都不敢认,当时他来揽我肩,我还以为是哪个非洲兄弟认错人了呢。

我看着他一身粗布麻衣,问他怎么这身装备,去的时候的衣服,鞋子,包呢?他给我说走的时候送给村民了。

你说哪里有那么蠢的人,去支教也就罢了,一分钱没赚也就罢了,自己掏钱资助了两个孩子也就罢了,走时连衣服,裤子,鞋子,包……都全部送人了。”

“他刚回学校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和他走在一起,因为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找到了优越感,我终于看起来比他好看那么一点点了,也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看上的帅哥看上他了,哈哈哈……”

唐孝说着笑了起来,但那笑容里却充满了苦涩和心疼,他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四年前,他前男友和他前男友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事故都去世了,一个家就剩了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一个小孩哪里懂得料理什么后事,当时老夏忙前忙后帮忙操办了葬礼,等所有亲友都到齐了,那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哥和老夏出柜的事情,让老夏难堪得下不来台。

你说他是不是蠢,他和那男的就谈了两个月,床都没上,用的着上赶着去帮别人操办后事吗?关键是那个小兔崽子还那么没良心,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羞辱他。”

听到这里,江征一直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放在桌下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四年前,他站在一群吊唁的人中,看着陆索站在灵堂前,微笑着对大家说: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爸妈和我哥的葬礼。”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夏唯承,轻松又残忍的吐出一句话:

“更要谢谢我哥哥的男朋友,来帮我操办这场葬礼,呵呵……我哥哥生前那么优秀,选男人的眼光更是不错,夏哥真是个好人!”

当时夏唯承就那样默默的低着头站在那里,接受着所有人或惊讶,或唏嘘,或鄙夷的目光,看得出来他有些慌乱,但还是极力的保持着平静,当时台下一个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你和陆源谁在上面?”

整个灵堂鸦雀无声,夏唯承整张脸都白了,唐孝冲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就要打人,夏唯承过去拉开他,只说了一句话:

“别让阿源走得太难看。”

想到这里,江征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唐孝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江征脸色的变化,继续道:

“后来他出柜这事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也没隐瞒,直接就承认了,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他妈死了,他爸就娶了一直养在外面的情人。

有一天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忽然掉到了游泳池里,在要被淹死的前一刻,他看见了,马上跳下去把人捞了上来,他妹冲上来给了他一巴掌,骂他是“叛徒”。再后来他便从那边别墅搬了出来,走时什么都没带,当时他博士在读,自己的生活费、学费、还有那两个资助的孩子的学费和日常花销都需要钱,他便一天打三份工,平时就吃些面包和方便面,有时候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他那胃病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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