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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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仍笼着面纱,声音里仍带着平时的?笑意：“上?次没问，这次我该问问了，你究竟怎么来的?这里？”

思缘张了张口,面色惨白,额角冒出冷汗。

像是?刚从噩梦之中醒来。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是?仙尊……把我送出来的?。”

“江兰亭？”江微皱眉,“他?应该很喜欢你才对。”

不?然一开始也不?会让思缘跟在他?身边。

“仙尊说?我辜负了他?。青鸾尊者说?我没用,魔尊想要个新玩具,就把我送来了千狱魔界，让我自己去找他?。”思缘深深垂下?头?，发丝散乱地垂下?,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看?见江微受伤，他?还哭的?出来。被?一心孺慕的?仙尊送走,他?已经绝望到无法哭出来。

送给魔尊……江微想不?出商无岫讨要思缘的?理由。

思缘留在逍遥仙宗做内线,对他?更?有?好处。思缘是?唯一一个看?见传经大典上?他?被?抓走的?人,兄长与江兰亭此举，分明是?为了封口。

江微深深呼吸，平息心中无用的?怒火：“别因为江兰亭伤心,他?不?值得。”

“可是?……”思缘眼神空蒙，喃喃道，“我幼时是?个乞儿,是?仙尊救了我，把我带进仙宗。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活不?到二十岁，可如今我早就过了二十岁。多出来的?这些?年,都是?仙尊赐予我的?，就算我为他?而死……也是?应当的?吧。只是?以前在逍遥仙宗，就像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

“然而江兰亭救你，只是?因为另一个人喜欢往慕道峰里捡小?孩，捡小?灵鸟。他?只是?在假装成一个善良的?仙尊罢了，一旦出事，他?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你。”江微冷笑，“事已至此，你还看?不?清他?的?本性吗？”

思缘沉默了。

江微也没说?话。

看?清一个人很容易，但要下?定决心摆脱他?很难。

否则他?也不?会被?兄长控制了那么久……还好现在师兄在他?身边。现在回想起从前和?兄长一起的?日子，江微也觉得像一场梦。

一场噩梦。

江微知道挣脱一直以来的?信仰有?多困难，也不?打算仅凭几句口舌之辩就劝醒思缘，小?道童却轻轻道：“是?的?……我早就该知道，在仙尊和?魔尊心里，我低贱得与他?们别无二致……”

他?们？

江微警醒地抬起头?，却见周围燃起了点点烛火。

是?那一队要前往魔宫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恩公？”眼角带痣的?少年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魔宫的?管事，看?见思缘，却迎了上?来：“这不?是?我们队伍里缺的?那个仙修吗？一直没见你，以为你已经进去了，怎么在这里缠着别人？快归队吧。”

江兰亭把思缘送给商无岫，当成充填后宫的?玩具。

江微真的?想不?到，这个假师兄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思缘挣扎起来，像是?那管事的?话里带着什么能控制他?的?力量，逼迫他?同他?们一起离开。

江微收起了凤火，像是?要冷眼看?着他?被?带走。

“不?——”他?猛地挣脱了束缚，扑向?江微。

一层薄薄的?鬼气萦绕在江微身周，想将思缘隔开。

“师兄别拦，我自有?打算。”江微传音交待风凛。

鬼主轻笑了一声，分不?清喜怒。

这一次，思缘成功抱住了江微。

江微搂着他?，手?中滑出一块暗黄色的?玉佩，是?之前带痣少年送给他?的?：“这是?之前你救的?人，要给你的?谢礼，你好好收着。”

思缘搂着他?，痛哭出声。

他?紧紧握着那块玉佩，玉佩上?闪过暗淡的?凤火。

江微的?视线扫过给他?玉佩的?少年。

少年站在原地冷眼旁观，仿佛已经完全不?认识江微。

江微轻笑：“你们是?去魔宫的?？”

“是?。”少年道。

“去魔宫，那快去啊？站成七星困阵的?样子……是?想绑我呢？”

对面那群人竟然笑了起来，笑他?傻：“都发现是?陷阱了，为什么还要闯进来呢？等着被?我们抓住吗？”

“终于能帮上?尊上?了。”

“把他?抓回去，尊上?会很开心的?。”

江微明了了。

早在见到他?之前，这群人就已经被?商无岫洗脑。

而思缘引自己和?他?们相见，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这是?商无岫送给他?的?见面礼。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承过他?恩情的?孩子，他?曾信任过的?道童……全部把他?弃如敝履。

只要商无岫一个念头?，他?们就能毫不?留情地把刀捅向?江微。

怀中的?思缘忽然变得力大无穷，面上?还流着泪，眼神却已空洞，他?变得力大无比，手?臂像是?生了根，紧紧箍住江微。

七星困阵开始显露杀机。

“商无岫还是?从前的?商无岫啊……”

心性刻毒，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性。

若是?前世的?江微，怕是?会无力反抗，被?他?们带走。

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江微了。

江微身上?燃起了熊熊凤火。

凤鸣响彻天穹，扭曲了空间与时间。

拖着巨大尾羽的?漂亮鸟儿，就像那日在竹林里涂鸦一般，鲜红的?火轻轻扫过那些?面容与江微相似的?人，毫无慈悲地带走他?们的?生命。

在熊熊烈火的?炙烤下?，思缘痛苦地发出呻.吟。

却仍抱紧了江微。

在他?们的?脚下?，一个传送阵已经成型。

七星困阵只是?幌子，思缘才是?阵眼。若不?亲手?杀死思缘，便?要功亏一篑。

少年轻轻抚摸着思缘的?头?顶：“乖啊，不?疼。”

他?一掌落下?。

思缘七窍流血，抱着江微的?手?虚虚落下?。

扯下?了少年的?斗篷。

在火光中，江微的?面纱浮动。

隐约露出他?忧伤的?目光。

别为他?难过……思缘想说?话，可他?已无力挣扎。

只有?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块江微给他?的?玉佩。

既然惊石崖是?一个陷阱，那就也没有?必要多待了。少年身形轻巧地离去。

留下?思缘睁着眼，孤独地落进了传送阵。

思缘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他?隐约听见了男人的?咳嗽声。

那人的?声音沙哑，参杂着杂音，就像坏掉的?风箱：“江微变了？”

商无岫的?声音里带着怒火，像冰冷的?蛇信缠在思缘身上?：“我看?是?你在他?心里位置不?重要。他?能砍断你的?手?臂，却选择了劈死你，你还攥着那块定位他?的?破玉佩，是?还没反应过来吗？”

但下?一瞬，他?又和?颜悦色地抚摸着思缘的?面庞：“好了，别难过了，我的?好孩子。醒过来吧……”

不?要……思缘拼命抗拒着，不?想回到绝望的?现实。

可他?的?反抗激不?起浪花，他?被?迫清醒过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玉佩从手?心滑落。

“看?来你现在已经放弃江微了。”商无岫道。

“……是?。”思缘看?着他?，刻板道，“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人能依靠。”

面前的?男人病骨支离，面上?显着病态的?绯红。

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脆弱的?男人，却是?千狱魔界的?铁腕。

“告诉我，江微如今的?身份。”男人勾起唇角，眼底似有?留恋，“他?都来找我了，我总不?能让他?见不?着我的?人。我和?他?还没玩够。”

思缘的?唇无意识地开合着，吐出绝望的?字句：“他?在赌坊换了身份，如今名为江陵光……”

商无岫听完他?的?讲述，面上?兴味更?浓：“知道换个假身份了，倒真是?比从前机灵了些?。”他?朝魔宫中的?下?人吩咐：“去赌坊查清他?从哪里来，还有?江陵光是?怎么死的?。事无巨细地查，不?要漏过一点风声。”

下?人应声而退。

“至于你……”商无岫看?着低眉顺眼的?思缘。

他?原本挺喜欢这小?道童的?。

鲜活，喜欢反抗。

可现在已经完全被?他?摧毁掌控了。江微、江兰亭，他?能依靠的?人全都让他?失望。

这样一个不?会反抗的?人，便?少了趣味。

商无岫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冷淡道：“你就陪着我，去见见江微。等我得到了他?，你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了吧。”

思缘沉默了一会儿，应声：“是?。”

·

江微刚回到江陵光的?小?院，便?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赌坊为他?安排的?下?人告诉他?的?：商无岫肯见他?了，就安排在明天。

下?人递上?了进魔宫的?令牌，告诉他?，魔尊要在黄泉宫设宴款待他?。

江微收下?，挥退了下?人，对风凛道：“他?发现我了。”

风凛应了一声，给他?带来了另一条消息：“赌坊倒了。”

江微愣了一下?：“什么？”

风凛为他?描述了一下?赌坊之前的?场景。

一个黄衣少侠冲进了赌坊，剑光闪过，赌坊的?建筑、禁制尽数倒塌，赌坊内所有?记录与灵石尽数灰飞烟灭，伤亡却很少。

那少侠在赌坊里留下?了一枚印记，确保从此那地再也不?能出现淫赌之事。

能击破足以抵御元婴修士的?禁制，同时保护绝大多数人不?受伤，云烟比他?们想象的?要强。

江微轻轻点头?：“他?杀了谁？”

“赌坊的?老板，还有?几个女票客，正在作?恶的?恶人。”风凛道，“有?几个女票客没来得及做事，便?活下?来了。”

江微总结：“他?将能看?见的?恶人都杀了。”

仅仅是?看?见的?。

风凛道：“嗯，简单粗暴。”

江微笑他?：“魔尊你都随便?杀，还有?比你更?简单粗暴的?吗？”

风凛笑了，全当他?在夸自己，没反驳。

风凛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说?是?让他?端掉一个赌坊，他?却把整个十里街都封印了。”

江微真心实意道：“好厉害。”

好厉害不?一定是?好事。

“等从魔宫回来，我就再去见他?。”江微道，“还要感谢他?把赌坊的?记录都销毁了，商无岫很难从江陵光的?身份做手?脚。”

·

在去魔宫之前，江微睡了一觉，补补精神。

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从前的?事。

梦里兄长发现他?被?江兰亭逼迫，带他?离开了逍遥仙宗。

兄长把他?带到了一个小?村落，抱紧了他?，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受江兰亭的?桎梏。

却亲手?为他?套上?了手?镣。

兄长把他?藏了起来，就像是?藏一个珍贵的?宝物，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却不?可能时时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