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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潍和韩氏被安排在一处水榭中。
那楼子四面都是水,进出全靠小船,韩氏知道她是想以此困住他们,心里暗存一丝侥幸。
她是水乡女子,又在花船上做营生,怎么可能不识水性?便是没有船,她趁着天黑凫水上岸,总有机会跑出去。
只要她出了这府邸,即刻便往大街上高声哭诉。他们这样的公侯人家,最要脸面,沈氏想暗中处置他们,那不能够!
光脚的还能怕了穿鞋的不成?她就不信,沈氏敢当街杀人!
只要她不敢,那就注定要被死死拿捏住。
沈氏斜睨韩氏一眼,面露嘲讽。
她盯着仆妇们将窗子钉死,只留一扇进出用的小门,又挑了十二个精壮的家仆,将他们分成三班,日夜持棒守在屋外四角,保管他们连房门都出不去。
既然敢送上门来,那就别再想走了。
“你胆敢囚禁你的父亲!”沈潍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像筛子。
他这色厉内荏的窝囊模样,沈氏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家这府邸前身可是晋王府,几百上千间屋子,愣是间间都富丽堂皇。住在这样的好屋子里,怎么能是囚禁呢?”
她施施然转过身,一手夫君一手女儿,连让大夫给他们包扎伤口都吝啬。
不若放些蛇吧?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蛇……
兰自芳打断她的思绪:“阿岑,你预备怎么做?”
沈氏不假思索,连珠炮似的将她的打算说出来。
兰漪漪听得眼眸亮晶晶的。
每一条咸鱼都有过翻身的渴望,但总有一些逻辑缜密、滴水不漏的小天才横空出世,让它们认清事实、躺平糊锅。
对兰漪漪来说,那个人就是她娘。
兰自芳慨然一叹,温声道:“他们一行七个人,除了被收押的沈长峻,还有女儿女婿和两个孩子。我将他们关在桃花巷子的小院里,命小厮看着的。”
结果却让沈潍和韩氏跑了出来。
“他搬出身份来,硬要闯门,你那小厮还真敢打他不成?”沈氏宽慰他一句,吩咐管事带人去桃花巷,便沉默着让大夫上前诊脉。
夫君一片好意,她不好多说什么,心里实际并不赞同。
但凡沈潍脑子清醒一点,他就会连夜带着韩氏她们逃走,而不是仗着她生身父亲的身份,自己送上门来。
如果真等他们逃走了再告诉她,她只怕会活活气死。
只是夫君关心则乱,事情没做周全,也并不是他的过错。
大夫们给她开了个降火的药方,嘱咐她切记心态平和,便结伴走了。
兰漪漪安下心,便听她娘叹口气,轻抚她的发顶:“已经这样晚了,快回你院子洗漱睡下。再敢溜出来乱跑,我便要打你屁股了!”
兰漪漪点头应下,被翠页抱着亲自送回九畹居。
小孩子沾床就睡,大人却没那么容易。
沈氏接连发了好几道信函出去,又遣玉书在府里收束下人,今夜的事情,不能露出去半点口风。
尤其是漪漪持剑砍人的事。
“咱们自家的家生子,口风都是紧的,个个也忠心;宫里赐下来那些,天一亮就闷头做活、天一黑就蒙头睡觉,半点事都不敢打听。唯有那两个专门送你享用的犯官之女,花花肠子最多。”
兰自芳摇头苦笑:“我让你将她们发派去庄子上,你执意不肯,如今反来怪我?”
火漆封上最后一封信,沈氏交代快马送去陈留,轻笑着觑兰自芳。
“你不稀罕,我稀罕。每日算账算累了,看一眼娇滴滴的美人儿,心里就松快多了!”
兰自芳脸一黑。
这一夜对兰漪漪来说,短得还不够做个完整的梦,对旁人来说却格外漫长。
比如她爹,比如沈潍那一大家子。
韩氏是花船歌妓的出身,打接客起就一直在服食避孕的凉药。后来跟了沈潍不再服药,她也久久未能成孕,等好容易怀上了,便总是保不住
他二人折腾了好几年,才养住一儿一女。
女儿早早嫁了富商之子,有了孩子,儿子却还未成家,身边傍着无数个姘头相好。
沈长峻自十二三岁起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是洛阳城里有名的无赖。这回背的两条人命,也并不是沈潍所谓的“口角纷争”。
京郊三十里外有个供来往客商歇息的茶肆,茶水点心、一应饭菜都有。
老板是个跛子,手艺却极好,为人又敦厚,见谁都露三分憨笑,这生意便也络绎不绝。
因他身有残疾,又养着个捡来的女儿,便迟迟未讨得妻房。
两月前有个熟识的樵夫为他保媒,才终于有了个媳妇。
那女子原是山中猎户的女儿,非但生得貌美,人也爽朗能干,要不是她爹遇虎残了、家中缺汤药钱,是万万不会嫁个跛子的。
跛子怕她委屈,一贯待她极好,那女子也投桃报李,安心跟他过日子。
谁知道正遇上沈潍一家从洛阳跋涉而来,停在他们茶肆里歇脚。
沈家人赶路急,沈长峻数月没沾上女色的滋味,一眼望见店中的貌美老板娘,便按捺不住了。谁知道那女子格外贞烈,宁死不肯受他玷污,因丈夫买菜未归、店里又没有旁的客人帮衬,直接便一头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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