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朕要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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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殿里点着檀香,重叠低垂的帘缦颜色很素，上头全无半点花纹。

兰漪漪跟在小太子身后，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发觉傅德妃竟过着相当简朴的日子,不光帘子简单素雅,这屋子里的陈设都半新不旧的,掉漆的大书橱上还摆放着上百卷略有残破的佛经。

正一品的妃子,每月俸禄不少,逢年过节也时常有赏赐。傅家不是小门小户，大齐更是富庶强盛之国。

德妃如此,只能是她自己乐意如此。

兰漪漪自己是耽于享乐的人,就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守着金山银山过朴素日子的人。

可能这就是书香门第的名士操守吧。

她规规矩矩地向德妃行礼,眼皮轻垂,只袒露天真无邪的外在。

“快快免礼。”

德妃面上带着和煦的浅笑，“太子今日怎么得闲来本宫这里？”

小太子不动声色：“今日围场惊马,梁小姐受了惊,带她来吃一盏定惊茶。”

德妃生得很?美，是一种腹有诗书的清淡之美。她清丽的脸庞如玉色的莲瓣，穿着一袭暗色的素衣，鬓边的装饰也只有一朵黑珍珠攒成的蟹爪菊珠花，看起来不像是皇城深宫里的妃子，而是深山禅院里带发修行的居士。

也是因此，昭宁殿煮的茶都好似透着禅意,有极好的安抚人心之效。

连皇帝都爱喝她的茶。

“是吗？”

德妃脸上露出极淡的欣喜：“方才宪儿同本宫说起，可巧便煮了茶汤。殿下与二位小姐坐吧，无需客气。”

傅明宪拖来几块蒲团，“殿下请坐,宝音姐姐和漪漪妹妹也坐。”

太子与梁宝音相邻而坐。

兰漪漪坐在傅明宪下首，她冲德妃乖巧轻笑，端起了装茶的陶碗。

陶碗较沉，兰漪漪凑过去抿一口，尝到生姜、细盐与花椒的滋味，便强忍着蹙眉的欲望，轻轻将茶碗又放下了。

她还是更爱喝白水冲泡的茶。

梁宝音对这些不讲究，跟着小太子气定神闲地品了小半。

他们二人都是锋芒外露的天之骄子，看起来竟意外的相称。

德妃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柔柔落在兰漪漪身上：“兰小姐年岁最?小，却最招人疼呢。本宫记得你爱吃糖酪？”

封后大典当日，淑妃为宋二的事搅扰不休，险些延误了吉时。她上去为皇后姑姑解围，直接就把嘴馋贪吃的形象立起来了。

兰漪漪抿嘴羞赧垂首：“当日是漪漪无礼，阿娘已经训斥过臣女了，请娘娘莫要再笑话臣女。”

“这有什么？”

德妃吩咐宫人准备点心，看她的目光带着慈爱：“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饿得快。若不吃饱饱的，该胃痛了。”

昭宁殿宽敞空旷，两面透着风，德妃却仿佛怕她热着似的，将冰盆一再往她身边移动。

兰漪漪瞧着傅明宪微颤的双肩，忍着没拒绝。

反正她敦实，不怕凉。

德妃转头看向梁宝音：“靖国公近来可好？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镇守边关，属实辛苦。”

梁宝音一板一眼地答了，德妃又问起病了的三小姐。

“三姐自小病弱，府医也说只能以温补调理为主，急不得。”

德妃叹一口气：“是个可怜孩子。”

她只顾着闲话家常，傅明宪白着嘴唇，有些受不住寒了。

兰漪漪望一眼小太子，见他八风不动，丝毫没有要替傅明宪解围的心思。

“娘娘，有些凉呢。”她做作地抱了一下肩膀。

德妃这才惊愕回首，一边令宫人将冰盆搬远，一边轻声埋怨傅明宪：“宪儿也真是的，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晓得照看妹妹。”

傅明宪歉然一笑：“是宪儿不好，以为漪漪妹妹怯热，这才疏忽了。”

拐着弯说她胖？

兰漪漪咬一口藕粉绿豆包，借着咀嚼的空隙鼓起了脸。

定惊茶喝完，小太子便起身请辞，兰漪漪跟退出昭宁殿，小肚子已经吃得圆滚滚了。

“如何？”

天色渐暗，双成提着灯走在前头，长长的甬道空荡荡的，出了他们一行，再无旁人。

兰漪漪回头望一眼：“昭宁殿未免太偏僻了。”

宇文韫道：“是德妃自己选的。”

昭宁殿位置偏僻，连着大片的竹林与灌木，若是有心，在里头偷偷栽植几株有用的草药，也不算太难。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德妃是正一品妃，总不能无故去搜查她的殿宇。

梁宝音品着嘴里残留的茶味，一直没有吭声。

“怎么啦？”兰漪漪去拉她手。

梁宝音皱着眉：“总觉得这茶味有些熟悉……”

她按下心头的疑惑，拧眉看向太子：“殿下方才是刻意装作与我亲近的？”

宇文韫挑眉。

梁宝音愤恨走远一步：“若是我阿爷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你以后可就给我小心了。”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兰漪漪笑嘻嘻开口，“这样靖国公府也有吹枕头风的人啦。”

不过梁家在这个位置上，皇帝可能不太愿意让宝音当太子正妃。

“那可不行。”梁宝音一口回绝。

她们俩手挽手在前头絮叨闲扯，没人发觉小太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周身都笼着寒意，听着小姑娘浑不在意地说起东宫进人，便满心只有将她拖进东宫，死死囚禁起来的疯狂念头。

宇文韫隐忍着抿紧唇角，走在前头的小姑娘却猛然回过头来。

她瞧着神色如常的小太子，有些疑惑。

方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等她听清便消失了。

韫韫刚才在想些什么？

兰漪漪望一眼梁宝音。

宝音的五官很?立体?，浓眉大眼的，美艳又不失爽利。即使穿上男装，应当也会是一个格外俊俏的少年郎。

韫韫是生气被宝音嫌弃了吧。

她勉强找了一个理由，便迎面遇上了忍冬。

忍冬恭谨地给太子行了礼，看向兰漪漪时才带了笑：“大小姐，皇后殿下请您往椒房殿走一趟。”

单独传召她，太子和梁宝音便不能跟着一块。

宇文韫望着小姑娘远走的背影，眸色沉沉。

椒房殿的奢华是昭宁殿不可比拟的，单是那股自然的椒香，便已经胜过了世?间无数的熏香。

这是国母的象征。

“漪漪，过来姑姑这里。”

皇后不待那小姑娘规矩行礼，便招手将她叫到跟前，一把抱住了那香香软软的小身子。

“今日吓着了没有？”

她身上有股自然的体?香，加上那温柔关切的嗓音，让兰漪漪感受到了她娘的那种温暖亲近。

皇后很喜欢她，兰漪漪第一次朝见便知道了。

真心喜欢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她宁肯喜欢娘家的侄女，也不愿意对亲生的太子和颜悦色。

兰漪漪扬起脸，糯声道：“不怕的，姑姑。多亏太子殿下护住了我。”

皇后的笑意微淡了些，抚着她娇嫩的小脸：“张嘴给姑姑看看。”

兰漪漪乖乖张大嘴巴。

“记得不要乱舔，要是长歪了，可就不好看了。”

兰漪漪点头：“殿下也这么说呢。”

“漪漪。”

皇后的神色严肃下来，“你很?喜欢太子？”

兰漪漪将脑袋靠在她胸口，偷偷搅弄手指：“姑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舅舅家的表哥表姐远隔千里，族里的小孩子我又不爱同他们玩……”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闷，无端便觉得可怜。

皇后摸着她鬓边的小蜻蜓，没有出声打断。

“太子殿下虽然时常冷着脸，但是待我是很好很好的。”

她挨近皇后的耳朵，以压得极低的小气音道：“我不想要弟弟妹妹，有太子殿下这个哥哥便很?满意了。”

皇后深深叹了口气：“你爹娘何曾想生什么弟弟妹妹……”

但小姑娘想独占父母的心思，她是明白的。

她刚知道身世的时候，也曾想过，若是爹娘没有生弟弟，她可能便不会那般惶恐，一直患得患失。

她将胳膊支在软榻的扶手上，托腮瞧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太子怎么待你好了？”“殿下给我送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