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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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展示完毕后,将白纸叠好放置到托盘上交给上首的京兆府尹左大人。
左大人身材矮小,此刻抻着脑袋努力往桌面看的滑稽模样勾的谢行俭发笑,那张白纸现场的人都看了个遍,作为本次案件审判官的左大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目击者。
左大人微张开嘴看着纸上的内容,嘴旁特意留的两撮小胡子抖三抖,这是想笑的预兆。
不怪门口老百姓质疑,这样式的书法文章,确实不堪成为庶吉士。
“大胆!”左大人瞟了一眼已经开始端杯饮茶的敬元帝,惊堂木一敲,冲着早已瘫软的朱长春大喊:“你到底是什么人?金榜题名的真正朱长春呢,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被人杀人灭口了?”
朱长春被泼了一盆冷水,原已经吓尿的朱长春冷不丁的清醒,忙大喊冤枉,哭的涕泗横流,仍旧狡辩道:“大人冤枉,小人…下官就是朱长春啊——”
“你胡说!”跪在旁边的李通许昂起披头散发的脑袋,面色涨红,高声反驳道:“你怎么可能是朱长春!朱长春文籍上分明写着他最擅长的就是文章编纂——”
话说一半,李通许拖着受伤的下半身挪向前方,猛的叩拜敬元帝,激动道:“皇上,试问一个专长文章的书生,怎么可能没有一手好字?下官未进翰林院之前就认识朱长春,此朱长春非彼朱长春,下官当初认识的朱长春为人坦荡,虽其貌不扬,但心思细腻,意志不屈不挠,断不会遇事哭哭啼啼……”
“你给老子闭嘴!”朱长春破口大骂,表情狰狞:“皇上天子威容在此,龙气吞山河,下官一时被皇上的气势镇摄流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通许被骂的一愣一愣的,许是长期受朱长春谩骂的缘故,李通许当即哑了嘴巴。
“朱长春!你敢在衙门前再咆哮一声试试!”
京兆府尹左大人怒瞪着圆滚滚的小眼睛,手中的惊堂木又响,矮小的左大人恨不得跳起来打醒朱长春:“皇上还在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朱长春脸上再无半点血色,伏在地上,抖的身子如筛糠,惊恐的趴在地上不敢再出声,肥胖脸上转嗒的眼睛不时的往四周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谢行俭瞧见朱长春的小动作,忍不住蹙眉,遥望这京兆府衙门堂内,四处坐的都是朝廷响当当的人物,也不知哪位大臣会是朱长春的帮凶。
朱长春辩解无用,只这一手字就疑问重重,沉默寡言的敬元帝首次开口,问的不是朱长春,而是翰林院的程杜两位大人。
问题就一个:这样的狗东西是怎么进的翰林院?
两位大人见敬元帝面带讽刺的瞧着自己,两人面面相觑,直摇头说他们是按照朝考成绩来排的名次,朱长春在朝考时确实成绩斐然。
提及朝考题,谢行俭忽然一哆嗦,那种寒冰浇头的恐惧感莫名顷刻间袭来。
倘若朱长春写的朝考答案无勿,敬元帝会不会怀疑有人泄题给朱长春?
会不会……怀疑是他?
木庄冷冷的瞧他,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你替马大学士出朝考题的事,等会没皇上的指示,切勿出声。”
谢行俭愣住,刚想问木庄怎么知道他参与了朝考题,就听跪在前边的杜大人突然喊他。
“谢修撰——”
谢行俭抬眸望过去,只见杜大人满脸愧色的看着他,满屋子人的视线都被杜大人一声叫喊聚焦到他头上。
他顶着大伙迸发出的好奇目光,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问安。
杜大人心有满足的继续道:“回皇上,当初南边多郡传出瘟疫,和微臣一同负责朝考题的马大学士心系黎明百姓,中途突然投身至瘟疫病情中,可怜了我和程大人,夜以继日的为朝考题奔波。”
说着,杜大人老眼泛出泪花,感激涕零道:“还是皇上圣明,体桖我和程大人年迈精力有限,这才暗中找来新科状元谢行俭帮衬我等。”
杜大人这话一出,整个大堂立马沸腾起来,众人交头接耳的开始窃窃私语。
杜大人抹了把泪水,开始絮絮叨叨、抑扬顿挫的讲述出朝考题时,谢行俭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愧是翰林院的一把手,寥寥几语就将谢行俭拉进了泄题漩涡,一字一句看似感谢谢行俭帮忙出朝考题,但在座的各位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谁听不出杜大人的言外之意——朱长春这样的狗东西出现在翰林院,是谢行俭泄题的缘故!
谢行俭跪在那,脑中不停的梳理着庞大的信息,他当初乘坐官轿入吏部考功司出朝考题是秘密,钟大监特意嘱咐他,说为了避免朝考题出乱子,今年的朝考题就不署他的名字了。
所以后来杜程两位大人对外宣称朝考题是他们所写时,谢行俭为了守口如瓶,并没有站出来拆穿。
一来他将要进翰林院当差三年,得罪两个翰林大人,他讨不到任何好处,二来今年参加朝考的进士有很多是他认识的同窗,他作为朝考题出题官,本该行回避政策的。
为了同窗名声着想,他只能咽下这口无功劳的苦。
杜程两位大人后来受了皇上的亲口赏赐后,谢行俭嫉妒的不行,但也只能暗中嫉妒,本以为这桩事也就他们几个当事人知情,不成想,今天杜大人竟然没请教敬元帝,就率先将内情公之于众了。
敬元帝端茶的手收紧,不动声色的脸上露出了薄怒,杜大人行走官场何其谨慎,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干什么?
朝考题关乎着进士进翰林院,翰林院有储相之所的称呼,进士踏进翰林院,也就意味的他们在登阁拜相的利益中分得了一杯羹。
这些庶吉氏说不准日后就会冒出个权臣大官出来,所以翰林院出身是进士们最为看中的一点。
杜大人这般将谢行俭供出来,岂不是故意引导别人猜忌谢行俭有没有将考题泄露给别的新科进士?
毕竟谢行俭上月大婚时,新科进士帮忙迎亲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其风头一度盖过了皇家嫁公主。
果不其然,杜大人一说谢行俭参与了朝考题出题后,堂内顿时议论纷纷。
“朝考题取得都是国士无双的俊秀之才,虽说谢修撰是新科状元,但科举历来讲究回避,本官瞧着,今年高中的进士们好些都跟谢修撰熟稔……”
这些大臣最会打哈哈,话只说一半,任由外人浮想联翩。
“对对对!”有人激动的胡子翘胡子:“翰林院今年的班底三十六人中,足有七八个都是谢修撰相识多年的好友……”
谢行俭跪在那不用抬头都知道大家在怀疑他泄露朝考题给朋友。
他隐晦的望向身旁的杜大人,杜大人根本不看他,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似乎说起这件事很痛心的样子。
谢行俭气的手痒痒,以前他怎么没觉得瘦骨白须的杜大人竟窝藏着一颗歹毒之心呢。
朱长春刚被爆出朝考有问题,杜大人立马拉出他来挡风头。
试问一个朱长春被顶替的瓜好吃,还是他这个新科状元泄露朝考题更劲爆?
当然是后者!
毕竟今年翰林院班底中有好几个是他的好友,如果他泄题的罪名坐实,这些人都会遭殃。
一个朱长春换七八个翰林庶常落马,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均倾向于后者这场大戏。
然而,这些人中,也有不爱凑热闹的。
比方说进来后一直神神秘秘的木庄,比方说事不关己的徐尧律,以及将杜大人质问谢行俭泄题这场闹剧看在眼里的敬元帝。
谢行俭有没有泄题,敬元帝是最清楚的人。那天谢行俭从吏部出来后就晕了过去,一直昏睡到朝考结束,中途谢行俭就没醒来过,压根就没机会接触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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